苏打水

请赐我,那颗苹果🍎

【角徵】有人叩窗

叩叩。你听得见吗?愿意和我说说话吗?


“是谁?”

面前黑压压跪了一地人,通通只看得见后脑勺和后背。

“远徵生前最后究竟见过谁?”

鸦雀无声。


“那又是谁说的有人叩窗?”

这下有好几个脑袋都不约而同地动了动。



叩叩。

你在外面吗?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咳咳。我好想出门啊。


两下轻微的叩击声。

你听得见对吧。

那我就开始说了。

我好想出去看看啊,好想到院子里走走。

可是哥哥不让我出去。

我的草药,我的医馆,还我最钟爱的那个小药炉、一次都没有煎坏过药的那个,还有我最舍不得用的那个、花瓣口斗笠杯,他低低地苦笑一声,马上也要被装上药送来送去了吧?我不喜欢它被那么用,可哥哥也喜欢那杯子,我就只好从了。

你就要走了么?

那下午再来陪我说话好不好?

窗外飘过一阵风声。


叩叩。

我就知道你来啦~

他抱着大氅凑到窗边,把头倚在窗框上。

今日本该是长老院召齐四宫宫主开会的,哥哥不让我出门,说是给我告了病假,可是我其实可以去的,我也挺想去的……不过哥哥说了我便依从,总归哥哥不会害我的。

云为衫今日要来看我,被侍卫拦在了门外,她有些着急,我听见争执的声音了,但侍卫们没有放她进来。

他们说,角公子不许徵公子和旁人接触。

云为衫恼了,我隐约听见她说什么胡闹,说什么这样宫尚角这样关着他是什么意思,说什么总不能只有他能接触,又说什么若说执刃也有这疑问呢……乱七八糟的,我后来听乏了,就回来想,哥哥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来打搅我罢了,也没什么吧?

有点讨厌她,说什么独占,哥哥不想让外人打扰我,正好我可以落个清闲。

可是后来我听侍卫说,他们把云为衫送来的糕点也给丢了。

他们说,角公子吩咐过,徵公子还是不要吃旁人送来的东西为好。

我就说,好吧,本来我也不是特别想吃。

你今天吃的是什么?有好好用饭吗?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那我不多说啦,你快去吧。

窗外草木摇动。

他落下眉眼,微微瘪了瘪嘴。


叩叩,叩叩。

今天姐姐来看我啦。

当然,也不是看,她在门外说,我听而已。亏得她嗓门这么大,隔着两重门,都能听得清。

她说,宫远徵我在外头呢!

我懒得搭理她。

她说,我们都很想你!

什么时候哥哥愿意放我出去了,一起喝茶啊~

茶有什么好喝的。

我的药茶当然不一样。

我想起来了,就叫门外侍卫,让她去医馆领药茶配方。

嘀嘀咕咕一会,她说,你小子有良心!不像你哥!

后面的我没听清啦。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明天哥哥帮我约了月长老。

月长老现在是我唯一能见的人了。


叩叩。

月长老来了,踏进门里一脸忧愁。

我看见门后面哥哥的脸,神色好紧张,盯着月长老进来。

出去还要和我哥汇报?

他愣了,点点头。

我说好吧。

他给我诊了脉,皱了眉,看看四周,显然是不赞同。

我就问他:有法子吗?

他先摇摇头,而后才说,什么?

出去。我说。

没法子。他说,角公子嘱咐的。说完还往外看了一眼。

好吧。我说。

他出去了,果然还和哥哥说话,我听见什么不行……再这样下去……你为何……

我就不想听了。

哥哥自有哥哥的道理。


叩,叩。

今天宫子羽,和哥哥一同回来。

咳。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在外头止了步子。

他说,你若是非要……大可以把他带出宫门,随便……现在长老院那边也开始有些猜测了,外头传得什么样……

我累了,回来抱着手炉等哥哥。

……

你走了吗?

走了啊。

窗户外没有声音。


叩……叩。

哥哥回来了。

我问哥哥,怎么才来?

哥哥笑着,说,远徵久等了。

我突然想对哥哥发脾气。

我想出去,哥。

哥哥变得很严肃,说,不行。

哥哥凑过来抱我,紧紧贴着吻我的额头。

远徵呆在这里不好吗?

和哥哥呆在一起。

只有哥哥陪着你。

远徵是寂寞了吗?

我很乖的,蹭蹭哥哥的下巴。

我说,咳,哥哥,远徵其实愿意的。

哥哥抱得我好紧,像失而复得。


叩……

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说些什么呢……

山谷里,腊梅花该要开了……

替我去看看吧……



“没人知道?”宫尚角的威严压得人喘不上气。

只有一个侍女哆哆嗦嗦地跪前两步,说,“没有人,奴婢偶然听见的,没有人……硬要说的话,徵公子在和角公子说话。奴婢当初听见,以为角公子在里头,就快步走开了。”

她颤抖着拜倒在地。

“和我?”

“是,奴婢听见过徵公子叫哥哥,而后叩了两下窗,就说开了话,奴婢还以为角公子在同徵公子玩闹,那日的粥就送迟了些,却不料……”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奴婢不是有心!那日紫商小姐刚来过,奴婢本意不想打扰,没想到徵公子会晕倒啊!”


宫尚角想起来了。那日他回来以后,远徵同他说自己晕倒,当时本该有人送药粥过来,按理能及时发现,他还差点为此发火,是远徵说觉得身子更不好了,让自己明日约月长老前来才岔了过去,却不料正是这个侍女。

“你还有没有听见其他的?”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了!”如云的发髻摇得像慌张逃窜的灰鼠。


侍卫们在门口站了两排,其中有个也忍不住出声:“自从徵公子身子不好不能受风见人后,属下们就都轮流排班守着的,绝不曾见过外人。”

“也有听见过内容不曾?”

“有没有……”那人视线飘忽着看向身边,显然也是没有把握。

“似是,似是说过执刃夫人,有一日执刃夫人来探望,按月长老的吩咐徵公子糕饼点心等一律不能食,属下好像听见过徵公子抱怨……”


“为什么……”

“大概他最后想做的,就是出门看看吧。”月长老带着众人迈进门来。

“他还问过我能不能出门呢。”


“抱歉啊,我之前还怪过你,说都是自家人,何必看得这么严实。”宫子羽面露愧疚之色,“不过你也是,想陪他到最后,不如早时候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哪儿不成,偏在宫门里,拘得他可怜。”被云为衫一把捂住了嘴。


“我只是,不愿再让他有一丝一毫……再病重的可能。”

宫尚角无力地垂下头。

去江南,去京寰,等他的远徵好起来了,哥哥都带你去,可是……可是……

宫尚角抬起一双残红泪眼,就在这宫门里,哥哥都没能护住你。

宫远徵后来数次晕厥,险些将他吓掉半条命,再要搬动,更是绝无可能。


远徵被他用地龙暖着,手炉偎着,可总是轻飘飘地身上难热,他紧紧贴着抱着,把人对他发脾气的话也变成了轻轻哼着的:

我想出去看看,哥。


再等等,等你好些了,就带你出去看腊梅花好不好?远徵乖乖喝药,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杯子吗?

在你好起来之前,哥哥一直都会陪着你的。



叩叩。

哥哥,你在外面吗?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咳咳。我好想出门啊,不想喝药了。


叩叩。

哥哥,我就知道你来啦~今天长老院开会呀,你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叩叩,叩叩。

哥哥,今天姐姐来看我啦。我把药茶方子给她了,应该以后都会健康些了吧?


叩,叩。

哥哥,月长老来了。我问他还有办法吗?他说没有办法。我早就知道了。


叩……叩

哥哥,宫子羽是不是替你瞒不住了?不是你的错。


叩……

哥哥,替我,去看看腊梅花吧……



桌上一瓶腊梅折枝,正悠悠地散发冷香。

可惜再没有人牵着他的袖子,对他说哥哥,腊梅花好看了。



哥哥。

叩叩。

叩叩。

远徵来啦。


有人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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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灵感发大疯文学,写完精神状态很美丽

【角徵】不渝(八)


宫远徵重生回到有朗弟弟的世界——手心手背

有私设,朗比徵小,角徵差八岁


【八】洛妃怨


宫朗角是被宫门派出的绿玉侍们紧急寻回的。

与他同被拽出锦绣堆的还有宫子羽,论理本不关他的事,但绿玉侍们心事重重,还是连带羽公子这个二世祖也一起推上了马车。

“发生什么事了?”宫朗角打起车帘,瞥见天色昏坠,看来着实混了许久,实在不该。

“角公子外务遇袭,现在正在宫门内紧急救治。”绿玉侍面色凝结,不多言语,催马快走。

他脸上的闲散顷刻散得一干二净。


他平日收到的不过是隔三岔五的传信回报,比不上如今宫远徵日日切切念心,自然不知前一日宫尚角消息失传。更何况从未听闻宫尚角外务出过什么严重危机,都是平稳归来或偶然有些推迟提前,他便也不甚在意这些细微分别,只当哥哥战无不胜,归无不捷。

却从未想到他哥会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侍卫口中。


他下了车,一路披风平鼓足尖点地飞向角宫,宫子羽刚探出头就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犹自不解。

他在角宫殿外撞见面无人色匆匆而行的宫远徵。

“我哥呢?我哥怎么样了?”

宫远徵看到他,眼珠活动了一下,好像个刚被注入一丝活气的人偶,开口都慢了一拍:“你从哪儿来?”

宫朗角喉头肺部贯通一气,胸腔奋勇起伏,竟一时被这问噎住。

他总不能说,他和宫子羽在山谷万花楼深处包厢被绊住,一时忘了天色时分。

“远徵哥哥”,他垂下眼,“先不说这个……我哥他怎么样了?”他祈求似地放低眉眼,由下往上地去看宫远徵,他这位哥哥素日里对哥哥是极上心的,再说满宫门上下他算得上医术最顶尖,既然还在煎药,就说明并无大碍吧?他在心里乱糟糟地想。

宫远徵对他的讨好神色却视若罔顾,眼睛空洞眨动间,竟是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宫尚角自午时被送进宫门,申时才堪堪忙完所有伤口处理,他也是忙昏了头,怎么竟未曾听见过宫朗角的动静。

“远徵哥哥?”小心的疑问又在耳边响起。

下一秒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少年郎脸上。

他再开口凑近问的那一句,酒气和脂粉香混合出的古怪味道流窜出来,熏得宫远徵眼眶发红头脑发晕,止不住地皱起眉头。

他的声音在无意识间打颤:“你知道哥哥这次回来受了多重的伤吗?”

“你还和宫子羽在一处厮混……他哥哥哪天出了事,他就是头一个倒霉……”

“而你……你……”

他忽而疯疯癫癫地笑起来,飘着步子转过身,护着那碗波澜起伏的药跌跌撞撞进了角宫。


宫朗角被他打傻了也问傻了,竟然就这么呆愣愣的杵在回廊之上。

金丛忽而从门内转出,对他深深行了一礼,飞快答道:角公子昨日在宫门外遭遇无锋伏击,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宫门,我们公子自午时起便一直亲自救治看护,角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朗公子还请放心。”

他深揖片刻,又飞速闪回门内,宫朗角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要道谢还是要道歉。



“哥……哥你醒了?!”

宫远徵还未进内室,一见人影举动的轮廓便疾呼着快步上前,到了榻边匆忙半跪,安置宫尚角重新躺下。

他把药碗由右手指尖换至左手就去把脉,两点火热在宫尚角脉关处点了一下迅即收回,握拳将指尖收在手心攥住降了降温才又伸出来重探。

试过他温度后,他把药再端近了一点,殷切道:“哥哥别着急,你因为伤口还发着热呢。这是退热的方子,哥哥先喝下再说。”

他抬起脸的刹那宫尚角察觉出一丝不对,又被面前冒着热气的药夺去了注意,由他扶起脖颈将药喝了下去,神色不疑间咽尽最后一口苦液才重新去看他。宫远徵却将他放下,去一旁取了白水来给他漱口。

宫尚角心始终放不下,还未等人再去放下漱盅就要起身细看他,被宫远徵赶忙按住。

四目相对,宫尚角才看出了心中不定的端倪——宫远徵面上鲜艳血色,嘴唇却惊人地白。他看得无端心慌,却见宫远徵无知无觉没事人一般,急忙拽着声音问:“远徵,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吗?”

宫远徵一无所查,听了不解,轻轻歪头疑惑道:“哥,怎么了,是药太苦了吗?”

宫尚角简直说不出话,心知不行急得又要起来,刚按着心口叫了一声金复,就见一道白色身影并一道黑色身影——竟是月公子身后跟着金繁匆匆携风跨门而进,看见宫远徵半跪在他床边的背影,二话不说先抓了人手腕来诊脉,再拉着人转过身来看他脸色时也是眉头一震,赶忙拔了手头药瓶倒出药来塞喂给他。

金繁去取一旁桌上白水,金复匆匆从门外跨进来,眉头微笼似是也碰上了什么事,但还是先应了宫尚角一句:“公子有何吩咐?”

月公子接过水给宫远徵把药顺下去,仍在观察他的反应,宫尚角摇了摇头,示意金复门外等候。


他正要开口向月公子介绍“这是我徵宫的弟弟”,就听见月公子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还好你让金繁叫我制了药来,不然你要先倒在他前头么?”抬眼一瞥宫尚角,当事人即刻意识到自己是被拿来作比的对象。

宫尚角还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弟弟为何会和三域试炼才能得见的后山月宫传人认识,不过看样子宫远徵竟是对此早有准备,而此次也分外凶险,“什么叫先倒下,远徵是什么病症?”

月公子抬眼看他反而不解,被闭目感知药效的宫远徵摇摇头拉住手腕,“出去说。”

他便扶着宫远徵起身,怀中病人还转头对着已无大碍的宫尚角嘱咐:“哥哥不要妄动,伤口太大当心挣开,我用的是最好最细的线,哥哥千万当心。”

金繁对他尴尬地行礼,而后跟了二人出去。

内室门外金复金丛一人一边守着,宫远徵递了个眼神给金丛,就带着另外二人出到厅中谈话。

金复准备进内室,被金丛以角公子刚服药正要观察修养为名劝住了。



“你这病本来就无根无源,方才我诊你的脉象凶险得很,要不是药来得及时恐怕真要发作,你是怎么把自己作弄成这幅样子的?”

宫远徵眼神撇开有些心虚:“这次确实多亏了你的药,之前没有太大症状,我也没工夫管——药方带来了吗?”

“带来了。”月公子把叠好的纸片拿出来交给他,叹道:“不到连你自己也顾不上的时候,你也不会来找我。”

“多谢。”宫远徵不多言语,“你们先走吧,我就不送了。”

“你还要熬?”

“过了今晚再说吧。”宫远徵推脱道,转身又向内室走去。



他重新回到宫尚角床边的时候,面色总算恢复些许常色,宫尚角自知医理比不上这二人,也不好再多问,只能默然看着他眼下的青黑。

远徵皮肤本来就白,哪怕是一点也很明显。他这么想着,也不知吓坏了没有。

宫远徵本来自昨夜便忧心未曾睡好,又受了这一场惊吓,克制住情绪耗费巨大心力给宫尚角缝合、叮嘱药品安排人手,陪床小憩也并不安稳,始终心里挂念着退热消炎的药,又加上匆忙取药回来的路上撞上了宫朗角,方才真差一点到了强弩之末。

医官下人,也就由他这么一人熬着,宫尚角恨恨心想,自己也知道定然其中有宫远徵的坚持,也不知……他忽而神动,开口问道:“朗角他……知道了没有?”

宫远徵恍惚一瞬,似乎也才想起来他哥哥还有这样一个弟弟,“朗弟弟……”

他眼神有些躲闪,侧过头看见金丛出现在二重门后对他微微点头,才答道:“他知道了一些,但还没有告诉他那么多。”

“也好,不要吓着他就是了。”宫尚角倒没有挂怀,“瞒着他些也好。”

宫远徵听了却心头微起波澜,略有不忿。


宫朗角他为何就不能知道哥哥一直以来有多凶险辛苦,白白担了弟弟的位子,却不能帮哥哥分忧。他看向宫尚角,宫尚角正对他宽慰笑着,便忽地松了心劲,竟泛上微毫轻松,算了,果然和哥哥扶持相护的时刻,还是只能属于他。

宫尚角又微微动了一下。他连忙探头去看。

“痛吗哥哥?之前为了缝合伤口,给哥哥上了麻沸散。如今药效过去,哥哥可觉得难忍么?”

他面上满是担忧不忍,起身又向旁边药箱里把元胡丸倒了一粒在手心要喂给他,宫尚角启唇接了,他便上手去准备撩宫尚角的衣服领口,“我再给哥哥施几针,能缓解一点。”

宫尚角略微吃惊,却也由着他动作。

“我倒不知你还会施针。”他淡淡笑着看宫远徵忙碌。宫远徵重新排开针袋,招呼金复金丛叫人备烈酒和烛火来。“确实不能说擅长,只是先前和医官们讨论过,正巧这些天又重温了几遍医书,经络大穴还是能找得准的。”

“这次多亏了我们远徵。”

宫远徵身形一滞,几乎带些悲悯意转过脸来,“哥哥信任我,所以才叫金复第一时间来找我。”

“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哥哥有事。”



烛火跃动亮起,宫远徵取针沾酒在火上烧过,在空中略凉一下,便严肃着面孔比量找穴,目光几次来回定准后下针。

烛光在他尚有圆钝的面颊上轻柔包裹勾勒,他眉眼间都是绒绒一片光晕,下针转寸时专注得近乎虔诚,又于认真中透出一丝执拗劲。宫尚角彻底放松全身,交出满腔信任,发觉这样的远徵有些陌生却真是迷人。随着极细的银针扎入皮肤,深深的痛感低了下去,略腾起一些微微的酸痛和麻痒,他深吸一口气,缓解内心的不平静。

宫远徵的面庞仍然软嫩,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神情专注手稳眼准,却像是已经行了数十年医一样可靠。他转过身去重新备针的时候宫尚角总有些莫名地失落,人儿再出现在视野内时内心又雀跃起来,竟是百般看不够的样子。

他不由得在这看似凄惨严肃的境况里无声笑出来。



对于有些人来说,今晚注定难眠。

宫朗角在自己的房间中坐着,打听是金复金丛同时守在角宫,宫远徵又留宿以便亲自照看,便捂着半边脸叹了口气,也不敢再去触人霉头。

那一巴掌宫远徵只用了中等的力气,或许和他当时也脆弱到风吹即倒有关。但他总归娇惯,偷偷叫侍卫煮了鸡蛋滚过才好去看他哥。虽说金复说徵公子已经告诉公子您知道了消息,但再怎么避医者照料也总不能一天都不见人影。

他叫人通报进去,过了一会儿金复来迎,进了内室只见金丛不见宫远徵,看样子是避去了书房。

他略侧着脸去看,只见哥哥躺在床上,仅仅垫了个高枕,显然是动弹不得的样子,心下顿时一陷,独身回到偏殿的委屈也消散得一干二净。远徵哥哥说的真没错,哥哥这回是真的凶险,又联系上一路过来的侍卫们面色严肃,脸上立刻兵荒马乱。

少年人盛不住情绪险些溢出,宫尚角却稳当,笑着同他道哥哥已经没什么大碍。

“哥!”

“多亏了你远徵哥哥,现在只需修养即可。”


他的关心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宫尚角也不同他说脱困无援多么凶险,强撑赶路多么难挨,只是浅浅逗他,说这次回来匆忙,没能给你再带些东西。

宫朗角听闻此言简直面皮涨红,联系上宫远徵白日里恨他无所作为的言行,心中沸乱如火,飞快告慰了两句就逃似地辞了内室而出。



第三日才他鼓足了勇气当面来向宫远徵告罪。

宫远徵正举着药碗给宫尚角喂药,没料到他让侍卫通报完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进来,这时候宫尚角确实精神好了些,而他自己心下却起了些忐忑,面上却装作镇定,端着碗的手丝毫不曾抖。

“远徵哥哥昨日教训得是。”

宫尚角刚喝完药,双唇紧抿眉头一挑似是不解,宫远徵却不慌不忙,如同囚犯临斩前毫无所惧,竟多出了几分主人家的坦然来,让人倒了水来给宫尚角漱过,东西一一放回才从床边站起身来,走过去和宫朗角并排站好,垂下头作一个戴罪待审。

宫朗角神情反而有些惶恐起来,宫尚角更不知他们唱的是哪一出,金丛此时也从门外进来,二话不说站在宫远徵身后垂下了头。

金复刚从门外进来,看看各人情状后也站到了宫朗角斜后方。

宫尚角越发觉出一种荒诞的古怪。

这就是知情人士都在这里,要听他的会审了。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开口,仍然带着些重伤在身的虚弱,“都在这里站着,是什么意思?”

宫朗角刚要开口认错,就听身旁宫远徵哗啦啦如同倒空箱笼,把事情极直白地剖了出来:“之前哥哥重伤,我同朗弟弟说话间一时失措,打了朗弟弟一巴掌,请哥哥责罚。”

宫朗角瞪大双眼,急忙冲他道:“是我的错,未能及时陪在哥哥身边,远徵哥哥只是情急,并没有打重,而且教训的也是,我日后定会勤勉,为哥哥分忧的。”

宫尚角一听宫远徵的话先是诧异,再听自己弟弟的话却觉好笑,第一个反应是哪里就需要你及时陪在我身边了,却忽而察觉不对收了这点笑意,才来想起厘清里头的关系。

远徵虽说性子骄傲又锋直,但对朗向来都是做好哥哥的责任,总是爱护多些,顶多有些敦促便是到顶,从未见过龃龉。那时候恐怕是自己情况不好,再加上他熬着身心陪伴照顾,心烦意乱之间失了手,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朗,他倒不知道是怎么惹了远徵,但这几日看他们二人的态度,估计和这“当时不在自己身边”有关,他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为何屋里众人皆瞒下了这桩事不提。


“总归是我不对,我不该对朗弟弟动手。”宫远徵并不认为他会偏向自己,朗弟弟终归是朗弟弟,角宫兄弟血亲,宫尚角又最是疼爱,他动手委实是太过僭越。“只是这是角宫的家事,要告到长老院和执刃那里,下地牢也不太妥当,我回宫自请一杯毒酒,便当作给朗弟弟赔罪。”说罢转身便要走。

金丛听闻向前一步就要堵住他的去路,宫朗角直接吓傻,宫尚角更是掺了些生气喝道:“胡闹!给我回来!”

谁人不知今年开春后宫门的八杯毒酒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又一招牌,无论宫远徵回屋要自罚的毒酒是轻是重是多是少,都远超出了此事的程度。

“远徵哥哥没有错!哥哥要罚就罚我吧!”宫朗角急得直接跪下了,他当时的情况和哥哥的情况对比起来实在太混账不过,远徵哥哥说的一点都没错,宫唤羽在宫门内还难得出事,他哥在宫门外奔波更要危险上千百倍,若是哥哥真有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他这诚惶诚恐的一跪,宫尚角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大半。

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多不把他们自己放在心里?


朗是亲弟弟,他疼爱归疼爱,但事出有因,他也并未有包庇的意思,不过是鞭策一下吃个教训,左右他现在无事也就无妨。至于远徵,却又是为何愿意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他自问对人无有半分轻视,更是频频得他这个幼弟的照顾,却总察觉到他心中存在一片暖风吹不彻的寒冬。

宫二先生没被无锋和伤痛打倒,却在这被体贴照顾问候的时候觉出一点无力。

更有些荒唐。


就好像、怎么说……仿佛是、他曾经见过的,就是民间寻常人家——妻子管教不听话的孩子。

你能管妻子吗?好像不能管;你能救孩子吗?好像也不能救。

杀人不眨眼的宫二先生头一次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之中。

清官难断家务事。


满屋子的目光此刻都转向他,他却只有一脸哭笑不得的迷茫。

好吧,他温声道:“远徵过来。”

宫远徵抿着嘴低头走到他跟前去。

“朗,和你远徵哥哥道歉。”

“远徵哥哥,是我错了。”宫朗角诚心诚意道。

宫远徵侧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宫尚角,显然是不知道为何他这样决定,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远徵,你也给弟弟道个歉。”

“对不住朗弟弟,是我莽撞了。”他应承得倒干脆。

宫尚角深呼吸,决断完成神清气爽。“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宫远徵听完一言不发,离了他向旁边柜子走去。

满屋的人提心吊胆,却只见他从药箱里取了个药罐来,宫尚角一眼便认出那是一直配给他出外务用的上等伤药。只见宫远徵折步向宫朗角而去,扭开盖子微微扶了人脸来瞧,指尖沾取给他细细上起药来。

宫尚角被迫看着两位弟弟立在一处擦药。两名侍卫见状,纷纷默契转向门外去了。


宫远徵的指尖轻轻地点过宫朗角的脸,发热的皮肤得了药膏的安抚,瞬间平静下来,丝丝凉意拉回他的神智。

“对不起。”“你说的对。”两厢气音撞在一起,双双低下了眼。


宫尚角想,弟弟们和睦是好事啊。就是,就是那膏药——不是远徵说专门配给我防止重大外伤的吗,怎么拿来给弟弟擦脸用了?

他生出一点为人兄长不该有的酸味,连忙摇摇头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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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又双叒叕爆啦,大爆特爆,本来按章均字数算两个弟弟互相道歉应该又要挪后的,但是还是选择一气讲完!大家看着应该也会开心一点吧~


(每日追更的动力在太太们短暂的平寂中转为了自己做饭的奋力啊,因为自己在写重生文所以不敢看类似重生时段的别的文啊,边吃饭边做饭的痛苦……但今日看了角徵的《金缕曲》啊啊个人口味推荐一下!在等更的间隙中自己炒了一锅,希望大家有吃好~


(那么这一章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啦,很难去分出个胜负高低,但对角哥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们远徵也猛了一把,不知道大家看着觉得如何呢?(希望两个弟弟都没有特别oc

(喜欢的话请多多红心蓝手~订阅关注持续追更,来和我交流你的想法吧!


【角徵】谛金笼

心之所系,是家非笼。

短打,之前堆积的灵感,可能有些地方情感转折顺承不太通,还是尽力完整发出来了



“我想出宫门一趟。”

“啊,好的。”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宫尚角站在执刃桌前问道。

执刃有点怵他,更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忍不住为自己分说。

“他向我这个执刃汇报过了,论理他如今及冠,也是打完申请就能出去了。”

“远徵弟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差池,论理也别怪我算在你头上!”

宫尚角怒不可遏出了执刃殿。


真是的,宫远徵又不是什么小娃娃了,怎么宫尚角还是这般不放心他,从来也没见他吃过亏啊。

宫子羽腹诽,不就是吵了一架吗,宫远徵不想见你还不正常,何必这么大火气。

不对,他突然醒悟,宫远徵何曾有过连宫尚角都不想见的时候。

这架吵的,还真的挺严重啊。

执刃掩住了张大的嘴,开始担心起羽宫的屋顶。


“立刻传信给山谷内所有哨岗,务必查清远徵弟弟的下落并全力保护,找不到人就再往外查,若是放走了人或保护不利出了差池,决不轻饶!”宫尚角回到角宫立刻下令。

消息在第二日传来,徵公子已和另一位程公子在宫门入口处等候。



“小生程芥,见过宫二先生。”

宫尚角的眉头刚一皱起,就见宫远徵背对着他朝程芥摆了摆手。

“宫门内不用这么叫,称我哥为角公子即可。”

“宫远徵。”

他的好弟弟转过身来,同他对上双眸。

“哥哥,我带程公子进宫门转转,未尝不可?”


事情起因宫子羽在之后才听说。

徵公子仁心圣手,出了宫门在旧尘山谷中没行多久,就见到程家的招医帖子。他进门号了脉问了诊,察觉出病人底子还好,便不留情面一剂猛药下去,半天功夫就冲散了病气。程公子早上还躺在床上,下午就能披着外套出门走走了,引得府中上下感激,直夸神医。

宫远徵挥挥手就过去了。奈何程家执意留他,这程二公子又是个极爱说话的,便留了一晚,第二日陪宫远徵在街上逛过一圈,不知怎么地便说服了他帮忙引入宫门。

“这……”执刃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是我可以管的么?”

金复沉重地摇了摇头,说你就是想管也轮不着,这位程公子现在在徵宫作客,角公子盯得正紧。

“那就好那就好。”执刃心宽,“城门失火殃及不到我即可,宫尚角看得紧好哇~”



但当日当事人等仍在宫门入口处争执了片刻。

“我不过是顺手救他一救,他说想来宫门作客,我便向宫门哨岗调取了程家的信息,确认他可信才带进来的。”

“你可知无锋万一回头捉了他去逼问,又该如何?”

“那我就给他下蛊,让他提及宫门便不能开口就是了。哥哥可放心了?”宫远徵面色已经不好,冷冷作答。

宫尚角下巴略动了动,终是无话让开道路。



“如此寂寞的地方,你是怎么呆下去的。”

“你觉得寂寞吗?”宫远徵凉凉问了他一句,手上功夫顿了一顿,忽而抬起头来看天。

难得晴天,天空微蓝可爱,如同悬泉倒湖,令人神怡。

然而天空又何等广阔辽远,出了徵宫的这一块四方天地,还有绵绵无迭的天之外天,人走在哪里头上都有天,人与天作比,大概比他手下泥土中的蚂蚁和庭中巍峨的古树还要差远。

哥哥在山谷外四处经营,所过之处,都是新鲜的天空,而他从前却如同井蛙,守着这方寸之地,等着归人,就已心满意足。

从前怎么没发觉,宫门原来确实挺小的,徵宫就更是如此了。

他又垂下头,“我从前只顾种花养草、制药配毒,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竟是忘了。”

“你不想去看看谷外的世界吗?我和父亲、兄长也是走过不少地方的。”程芥和他蹲在一处,闻言往前凑了几步。

“哦?那倒是很好,你给我讲讲吧,或许在这里也就不觉得寂寞了。”


程芥或许确实是个话痨性子,和他从上午讲到下午,从名山讲到大川,宫远徵中途递了杯茶给他,他就笑着接过喝上一口,中午传膳,他也隔三岔五地借着菜色说他尝过的那些地方风味。

午膳后进了书房,宫远徵查对药方,他便跟着在书桌旁比划,而后又拿起笔来要给宫远徵描绘,宫尚角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二人正摩肩同立在案边齐齐走笔,宫远徵靠程芥很近,几乎半个肩头都在他怀中。

他踏进门时室内光线变化,两个人都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哥哥来了,程公子正同我讲他出游的事。”

宫尚角神色不明,只徐徐道:

“哥哥从前不也跟你讲过许多吗?”

“不同的人讲,自然也是不同的。”

他看着宫尚角,正想开口却被程芥打断了。

“还是不一样的角公子,我想若是有机会,可以带徵公子同我一起去看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嘛。”

宫尚角忽而提起嘴角。“还是不劳烦程公子了,远徵是我弟弟,我将来自会带他去看的。”他把话说得如此分明,拒人千里。

“好了,程公子就先别说了吧。”宫远徵知道他哥受不了这个。

只是哥哥,你分明应该高兴的不是吗?还是你一直认为我便该始终做你豢养的鸟儿,无论如何也不能飞出你的手心?

“哥哥清减了。”他终于将这件事情轻轻带过。

程芥立刻噤声。

宫尚角目光闪烁一下,看向他带着些“你明知道”的意味,“你也许多天没有来和哥哥一起用饭了。”

“哥哥该自己保重才是,远徵来或不来,都是一样的。”

宫尚角正要皱眉,宫远徵就拉上了程芥,“再说了,程公子来徵宫做客,我总得相陪。”

“这不是昔日哥哥教我的道理吗。”

“你从前何曾守过规矩?”

“哥哥说,我如今大了,许多分寸还是守着的好,我便都记着了。”

宫尚角看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那点厉色在一眨眼间就收敛,程芥感觉到转瞬即逝的压力,宫尚角却换了温柔声色。

“我只当你有了朋友,就不要哥哥了。”他分明带着些求和的意味。

“怎会,哥哥永远是我的哥哥,我都记着。”宫远徵微笑着,铁板一块,油盐不进。

宫尚角甩袖而去。

宫远徵恍惚跌坐在圈椅中。


程芥一开始便说对了,他们寂寞,寂寞到快要疯了。在宫门这偌大的囚笼中,只有找个人相拥着取暖才能觉得活着。宫紫商对金繁如此,他和哥哥也是如此,自然也无怪乎宫子羽当初成日往宫门外跑,无怪乎选择新娘是顶顶大事,这都是难得的吸纳山外活气的机会,新鲜是这宫门内最宝贵的东西。

哥哥,你寂寞吗?他很想问宫尚角这句话,现在因为远徵不在,所以更寂寞了吗?

他不怪哥哥对待上官浅的态度了。程芥把茶水递过来,略带担忧地看着他,他只微微摇头,而后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他编了别的由头,换名掩迹,半遮半掩地提起了朗弟弟的事来。

这么多年来每想一次,就如同在他的心头用刀再剜一次,做得熟练了,疼痛就会变成麻木。说起来,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程芥理解中又有不解,叹息之余转过来看沉默的宫远徵,“斯人已逝……”只说出一半便停住了。


美人垂泪,荷面柳眉。

宫尚角进门时,就看见宫远徵抬头朝他看来,面上泪珠滚到一半,让他如同说书者口中泣泪成珠的鲛人。

他大跨步走过来,一把把宫远徵拢到怀里,另一手掌风已然拍出。

一只纤细的手从下方伸出,轻轻扣住他手腕,使了巧力微微一折,于行云流水中化去了这一击。

宫远徵将他的手拉下来,宫尚角虽收势,仍不掩怒意,“他是如何敢惹你伤心的?”

“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些旧故事来。”宫远徵轻描淡写,又转头对程芥道:“程公子……”

程芥道:“我回避。”便起身敛袍径自走了出去。

宫远徵把头靠在他的怀中,突然问道:“我那年给哥哥送的龙灯,哥哥还留着吗?”

宫尚角一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年,“哥哥自然有好好收着。”

“也是,不论是谁送的,哥哥都会好好收着的。”

宫尚角还没捉摸出这话里的意思,就听宫远徵说,“今年再送哥哥一个吧?”

宫尚角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好,那远徵想要什么回礼?”

“不用了,我只要哥哥平安康健便好了。”



上元节那日,宫尚角在日落时分结束了事务,早早准备去找他过节。

“你喜欢这个?”程芥手上搂着竹篾米胶忙活着问他,脸上带着偌大的笑容。

宫远徵和他凑在一起摆弄了一下午,讨论花灯的设计、外形,又从基础做起给他打下手,他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嗯……今年想做个漂亮一些的。”宫远徵的声音很低,又轻,像喃喃自语。


宫尚角穿过长廊来到亭前时,他们刚刚告一段落。

“哥,你来了?”他看见宫远徵脸上露出一点惊讶之色。

还好开始得早,此时灯笼外层糊的纸颜色半干,倒也不是不能送出。他看了看,提起地上那盏灯要递给宫尚角。

“送给哥的。”

“远徵弟弟,是你做的吗?”宫尚角口中虽然问他,眼睛却盯着程芥,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我和程公子一起做的。”宫远徵迟疑了片刻,还是笑着回答他,“我不擅长这个,哥哥知道的,但程公子说他常和家人一起做,我便托他帮帮我。”

“这个比那年的好看多了,对吧,哥?”他看看灯笼,确实是满意,就又往前递了递。

程芥的脸色不好看,宫尚角亦是如此。

宫远徵看他的脸色,立刻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对不起,哥不喜欢?”他的笑容此时有些惨然,却仍强撑着挂在脸上。

“我忘了哥哥总是喜欢旧的。”


宫紫商是在一刻之后从外头转进来的,到门口听见此处难得闹嚷,故而在假山后头躲了一会儿,不料还真赶上了宫二先生发脾气的奇事。

“真是的,为一盏灯争来抢去的,也不怕人家听了笑话,宫门还缺一盏灯啊。”宫紫商掩嘴嗔怪道:“远徵弟弟,你给姐姐说说。”

“我请程公子帮忙做了灯笼,原本想送给哥哥的,只是哥哥不喜欢,程公子想要,我便让他拿去。”宫远徵言情淡漠,对新旧之事半点不提。

程芥坚持道:“角公子既然不喜欢,这灯是我和远徵同做的,我为何不能拿去?”

宫尚角亦回敬:“灯是远徵弟弟为我而做的,无论喜不喜欢,便应当是我的。”

宫紫商看着两人这急赤白脸的模样也变了颜色,哪里还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宫远徵和宫尚角当初吵的这一架,她看是今天才真正显出威力来了。

怪不得当初远徵弟弟突然出了宫门又突兀带人回来,原来是……她抿嘴抿嘴抿嘴,决定闭嘴。

宫远徵却突然开口,“哥哥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拿着它碍眼,不如放手让程公子拿去罢了。”说着便将手也去拿那灯柄。

“我若是偏要呢?”宫尚角死死盯着他问道。

宫远徵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哥哥若是想要,那自然是哥哥的。”

宫紫商悄悄松了一口气。

宫远徵拿手去覆在了程芥手上,想要把他的手拿下来,“程公子想要,我陪你再做一盏就是了。”

“不,远徵,你等等。”程芥顶着宫尚角近乎吃人的目光,却难得硬气,“角公子不喜欢,却偏要抓在手里,没有这个道理。”

“哥哥只是……”

“远徵,你还没有听明白吗?”程芥看向他,“我们没有在说灯,我们在说你。”


“灯不能让,人也不能让。人不是灯,不能给他一个,再给我一个。角公子,你不接受远徵的心意,却又强拘着他留在你身边,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宫紫商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今晚此事势必不能善了。

宫远徵的声音却轻轻响起来,“若是我愿意呢?”

程芥与宫尚角角力的手松了。

那灯便轻轻往宫尚角的手里偏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但宫远徵只是平淡得如同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说道:“那灯是为哥哥做的,程公子,我再做一个赔你。”

程芥看着他看似波澜不惊的面色,突兀笑了。

谁说他不自量力地在这儿犯傻呢,分明犯傻的从来不止他一个。就像那飞蛾,明知火是烫的,但也知道它是暖的。

只要有一点光,就不怕痛了。


“宫尚角,你要记着。”他转头看向宫尚角,由宫远徵把他的手从灯柄上拿下后反手握紧。

“你养一只鸟,把他囚在自己的笼子里,即使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也不飞,有像我这样的人打开了笼门也不逃,不是因为是你养它长大的,而是因为他愿意。”

“你最好不要太过自大,记得小心。”

他拉着宫远徵的手离开了这里。


宫尚角提着那盏龙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似乎从那以后算起的每个上元,都注定不能让他好过。

宫紫商看着他的神色,明白那并不是胜利。



“这么凶险?”

“这么刺激?”

宫子羽听完惊叹道。

宫紫商叹息着说,“要是他们再不能和解,我看宫门算是别想再过个安生的上元了。”



“远徵弟弟他……”

“徵公子同程公子出了宫门去山谷里看灯会了。”金复低头低声。

大门阖上,墨池又重归黑寂。



“你仍然不开心。”

“是因为他不在你身边。”程芥终于回过身叹气。宫远徵由他牵着,一路乖巧,并不说话,即使是最精致的灯笼,也不见他留恋。


“我不争了,我陪你等。”程芥在繁华的长街中转身与他对面。

“等什么?”宫远徵抬起眼。

“等宫尚角……对你真正用心。”程芥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惜。

“哥哥从来都对我用心的。”宫远徵像是认输般叹了口气,“只是我想要的用心,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你放心,一定会等到的。”程芥的神色比他笃定,“角公子为人我看的明白,他想要的东西,或许没有得不到的。”

“我同他争,本来就没有胜算。”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宫远徵的脸,最终还是放弃,笑笑说,“除非你哥自己放手,否则依我看,连你也拗不过他。我们要成事,恐怕他会先杀了我,然后把你的腿打断,囚在徵宫里。”

宫远徵想了想这种情形,竟然笑出声来。

程芥脸上的笑更泛出苦意。

“你终于笑了,远徵。”



有人提着一盏莲花灯停在门前,轻轻叩了叩。

“是谁。”内里传来声音喑哑,泛出几分强撑的疲惫,“进来。”


莲花灯坠入墨池之中。

两道身影交叠着倒在墨池岸边,上首的人拥紧他仿佛毕生所求,“远徵,哥哥错了,不要离开我。”

一滴眼泪滑入鬓间,有人哽咽道:“哥哥,我给你带了花灯回来,是为泠夫人和朗弟弟求的。”

两道目光同时投向那盏墨池里的莲花灯,此刻灯柄沉入水底,灯却还在池面上盈盈地亮着,又轻又薄,无风而动,露出一种脆弱而坚韧的美丽。

“我在想,是不是从前一开始,就都是错的。”他的声音飘渺,好像不在宫尚角怀里似的。


“不。”宫尚角看着那盏莲花灯,在他耳边笃定地说,“那是你为母亲和朗求的,但那是你,远徵。”

“母亲和朗,她们是天上的星星,即使曾经再重要,也离我无比遥远了。”

“只有你,墨池里那一盏亮着的花灯,只有你。”

宫远徵闭上眼,用最后一滴泪水洗去伴随他二十年如影随形的寂寞,在无边温柔的黑暗里陷落。

他想,他还是愿意在金笼里继续唱歌。



一声远啼,飞鸟投林。

宫远徵在宫门入口处送程芥,身后不远处是宫尚角。

“你要记住,宫门外、山谷内,永远有程家做你的后盾。你要是不高兴,出门来找我,我舍出性命不要,也一定带你出去,让你自由自在。”程芥低声坚定地同他说。

宫远徵指给他看环绕着宫门的山林。

“其实山林又何尝不是它们的囚笼,你看它们出入云天、自由自在,可真正脱了这囚笼,也是活不下去的。”

“天地再辽阔,鸟雀总要归巢,对于它们来说,那里是家,不是笼。”



他转头去看宫尚角。

心之所系,是家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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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下的时候就很成规模,隔了一段时间来看和修补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还是有点曲折,但想写的都写出来了,不知道会收到大家怎样的反馈


(喜欢的话请红心蓝手告诉我,如果愿意和我交流就再好不过了~

【角徵】不渝(七)


宫远徵重生回到有朗弟弟的世界——烈火流溢

有私设,朗比徵小,角徵差八岁


【七】鹧鸪天


哥哥宠自家弟弟,多是娇纵随意,宫远徵想,到底他和宫朗角还是不同。


他在年后进出角宫的次数日增,多是应邀而来用膳,渐渐便也与宫尚角宫朗角关系更亲近一层,可巧宫唤羽此时在后山专心试炼,宫紫商听说新得了位助手,成日地在炼器坊和侍卫营间搅和,宫子羽又被执刃耳提名面地带着敦促功课和处事,真是难得的清静日子。宫远徵抿了一口茶,正想要开口让人加些石斛,忽而想起这儿非比前世,角宫还常有他调药弄草留下的药材,便问了宫尚角一句:“我回头让医馆送些石斛和黄芪到哥哥宫中,一并煎茶吧。哥哥觉得如何?”

“自然是听你的。”宫尚角微微一笑,反过来带些为难地问他:“远徵弟弟,可是嫌角宫的茶不如徵宫的药茶好?”

“我绝非此意!”宫远徵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哥哥公务劳烦,我想石斛和黄芪都是滋阴补气,温和养胃的,哥哥配茶便可于饮食间进补,也就无需另外喝药调理了。”

“远徵弟弟对每个人都这般细致吗……”

“哥!远徵哥哥!传饭吧!”宫朗角一边脱着外袍一面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伸手一丢让后面金复接了,露出里头新做的蟹壳青长袍来,是宫尚角新近从外面带回来的,脱去大氅后就露出施施然的爽目青气,正合少年的脆朗。宫远徵见了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垂下眸子将泛着无奈笑意的嘴角印在了杯边。

他笑得更深,又饮了一口敛下,真是料不到,有一日竟会在宫门中羡艳起他人来。


血缘的纽结是如此紧密,他生来就能得到宫尚角的呵护和偏宠,而他顶着这个位子,却是十足十的警觉和苛求,警觉自己时时刻刻是占了人家的位子,苛求自己不负兄长不负宫门,似乎只有把这两件事当作碑铭一样牢牢刻在心头,才能让自己的那些娇气和傲气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他抬眼悄悄去看宫尚角,恰逢宫尚角也在看他,他看人小心翼翼,立刻把长睫掩了眸中贪意,宫尚角却支着膝盖正大光明,目光在他和宫朗角之间来回。

宫远徵的身量实在清瘦,如今将将养过一冬,也不知是冬日里保养适宜还是叫他如今来角宫吃饭起了用处,脸颊的线条总算微微撑出一点少年的丰腴来,真是脸似银盘眼若水杏。宫尚角满意地验收着自己的饲养成果,不由得想起了宫朗角幼时要养兔子又年少爱忘,总是他叮嘱侍卫按时去喂,偶尔在笼前驻足,看着它的三瓣嘴和身形日渐圆润的时光。

然而眼神朝伸着脖子望向传上来的饭菜的宫朗角扫去时,他忽而来了些别的兴味。

如今他面前坐着两位弟弟,相似的年纪却是端然不同的两种神姿。


宫朗角眉宇间是少年的飒飒爽朗,身上衣袍如同朗朗天青,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地舒展自在,如同兰芝携露令人神思清明。相比于他,宫远徵不知是否因长久避事不出,面庞更是一种盈盈的白色,无端引人生怜,五官虽各有可爱之处,凑在一处却无端多出几分精致的艳丽,此时默然不语,雪缎似的脖颈被锁在银灰色长袍精致的刺绣之下,如同静夜幽昙,似乎总带着些不可捉摸、不可言说的神秘与忧愁。

“哥?在想什么?”宫朗角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又看看身边的宫远徵,“你们怎么都在出神,有什么烦心事吗?”

宫尚角和宫远徵纷纷回神,眼神相撞,言语间将事情搪塞过去:“哪里有什么心事。”宫远徵正要去夹面前的一道菜,却瞥见宫朗角的筷子下得比他更早,直奔另一盘荤食而去,已经夹了一块在饭上稍搁送进嘴里。


他忽而没了吃饭的胃口。

从前他和上官浅呛声的时候,可曾想过真有这么一天,哥哥最宠的人、允许第一个下筷子的人,会变成他人呢?

宫朗角可以随心所欲,是因为他是宫尚角娇纵的亲弟弟,而他昔日不等哥哥便动筷子,也是因为他哥的独宠,而今他既非角宫主人,又是兄弟外人,一旦注意到这点,不由得心生凄然意。

“远徵弟弟。”他回神间,便见一块鸡肉被夹到自己的碗中来。目光随着筷子收回,他看宫尚角正发来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无事。他淡淡摇了摇头,把那块肉夹起盯了一会,然后慢慢送进了自己嘴里。



这样的事似乎不知不觉是最好的,一旦开慧,他便不由自主地注意起宫朗角和宫尚角相处的点滴。有一次他来给宫尚角送最新的药物,隔着半丝窗缝,看见宫朗角晃着宫尚角的胳膊不知正央求些什么,也不顾他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而宫尚角眉目柔和嘴角含笑,并无半分埋怨之色。

他就这样在风里站着,如果换作是他,必然不会多打扰哥哥的。

但是手上的这瓶新药,确实也要立刻给哥哥。


宫朗角沿着殿外离开,他才慢慢走了上去叫侍卫通报。

“进来。”

宫远徵不知为何,进门前自己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宫尚角被弟弟闹完,正是愉悦之时,却看见宫远徵雪着一张脸走进来,还未开口,先把一瓶药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新调制出的药膏,止血镇痛效果最好,特意来送给哥哥。”

“哥哥忙碌,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宫尚角还没来得及开口,被他几句噎得说不出话来,而刚刚进来的人也就真的已经转身走到门边。

他的心忽而空落落的。


这样珍重地跑一趟亲自送来,却又只是寥寥几句就不再打扰。远徵总是太懂事了些。

他无端觉出这样不好。



自从宫唤羽急急匆匆通过了三域试炼后,宫门少主的选定算是正式摆上了台面。长老院和执刃经“诸般评审定夺”,最终宣布宫唤羽为少主人选。

宫远徵听到这消息无声冷笑,却并不出声,而宫朗角看看哥哥不动如山,只好转过身来看他的反应,见也是一脸早有预料的样子,就又把头默默扭了回去。

其实众人都知道,若有人对此事有异议,那也只能是宫尚角,因此全场肃静,只等他的反应。


“宫尚角向少主贺喜。”宫尚角向他行了个平辈礼。

宫唤羽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听到这一句竟然露出一瞬间的惊慌,不过很快就掩去了,转而显露出初上位撑出的一些傲气来,

“多谢尚角弟弟。”

也不知道这一声谢是在谢什么。

众人虽然都知道单论能力,宫尚角必然是无冕之王,然而到底如今的执刃出身羽宫,而宫唤羽的能力在这一辈里也只是一人之下的程度,也还是算得上有说服力。于是纷纷行了平辈礼,只作兄弟姐妹间的庆贺。


轮到徵宫时宫远徵开了口。

“徵宫贺喜少主。少主之位既定,只怕子羽哥哥也要担起羽宫后人的责任来了。”

他原本是有些提醒的意思,省得将来变故陡生的时候接力不济。然而脑中忽然闪过日前看到的画面,无端添进了些私人的怒火。

“唤羽哥哥如今成了少主,自然要跟随执刃学习,羽宫的事务,便也该让子羽哥哥学着管管了。省得平日里放任太过,也带着别宫的人一同玩闹,荒废了能力,也无益于宫门。”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这话要是理解成为宫门和羽宫着想,自然没有错处,但细论起来,又似乎是在讽谏羽宫一脉管束不利,生生把小辈给宠坏了,更为古怪的是,他这句话里所指,实际上又似乎将前山除去他自己外的人都骂了个遍。

羽宫这一家子不必说,宫紫商和宫朗角显然就是话里的“别宫之人”,可是论到根里,宫尚角和宫唤羽又何尝不是一样,只求弟弟规规矩矩,并不教授宫内事务,此外还有诸多放任包庇,否则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宫远徵怎么就没被带偏。

走出执刃殿的时候,他也察觉自己言语失宜,便抿着嘴默默跟着角宫队伍走在了最后。

最前头的是宫紫商和宫子羽两张苦脸,宫紫商只单被挨骂,可平日里也有作为,只是不痛不痒地装装样子,而宫子羽则是被宫鸿宇下令命宫唤羽好生约束培养,一下子从云端跌至谷底,哭诉真真开会害人不浅。而宫朗角只看他哥没作声,就知道自己又被放过,压根没放在心上。



就是这么可作调侃似的一场会谈,宫远徵却自知失言,推脱了好些天没去角宫,一晃便拖到了宫尚角出山任务之前。

而他之后于此方世界头一次失去宫尚角传回宫门的消息,心中便忽生了不安。

派金丛去角宫和宫门入口处的哨岗去问,也仍然没得到回音。


第二天午时他正在院中查看草木,指派侍卫浇水,忽而徵宫大门被一个黑影仓促闯入,门口的侍卫阻拦不及,在认出与险些没认出之前便让他进了门,到他面前不过十几米远竟使了身法。他看清来人样貌的那刻立时同闻到他身上扑鼻血腥。金复喘着粗气说:“公子让我速来请徵公子前去角宫。”那眼神嗜血一般酷烈。

宫远徵那一刻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顾不得一阵僵意蔓延胸膛,让他差点感觉不到心跳的存在,立刻飞奔回屋里取出药箱,冲出门来抓着金复的手臂,两人飞速往角宫掠去。


他怎么忘了,泪意刚在他的眼眶之中凝聚就被风刮去,哥哥并不是一开始就茹素的,是被腥风血雨浸透之后才逐渐淡了饮食。

他携着药箱飞奔而去,箱内已经带了最多急用的药物,偌大一个被他紧拽着固定在腰侧,进了角宫几乎是吼着“让开!”撕开床前挤着的人扑进了医师堆里去。

宫尚角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上衣刚被完全脱下,肩头到大臂一道可怖的刀痕横亘见骨,其中混杂着几乎看不出原本形态的糊状物,不知是宫远徵临走前塞的哪样药粉还是药膏。医师们战战兢兢,还正在去除他身上另外的衣物好全部暴露出伤口。宫远徵匆匆扫了一眼,由此看见他腰下腹部的暗器伤口,以及大腿前中部近乎黏着的衣物。



他满腔悲愤和怒火齐烧,表现出来的却是超乎寻常的镇定和强硬。伸手捉了宫尚角的手腕来扣,探到微弱律动立刻下令:“去吊参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加小蓟、紫珠、藕节,快去!”身旁一个医师立刻收了帕子跑下去了。

他飞快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盒,又取出制好的红参丸塞进宫尚角嘴里,高声问金复道:“哥哥回来路上有没有自行服药?”

金复也扯着嗓子回答:“只见公子服用过随身携带的几瓶!”

那是他的药,宫远徵的心跳终于沉沉落实了一拍,紧接着去看那道最严重的伤口,天光照出血肉褐红,他从未觉得伤口是如此地坦陈刺目和令人晕眩过。

可实际他却镇定地指挥医官负责其余创口,看过辨认出暗器的种类和毒性后,决定先用外药救治,宫尚角中毒后应该是立即服用了随身携带的百草萃,因此毒性不足为重,他要做的是专注于这道刀伤。

正当他又去翻起药箱时,突然面色空白一秒,唇色苍白了一分。

“金丛!”他忽而厉声叫道,手却平稳不紊地一一拿出针包和柳叶刀,“去找金繁问月宫的人,让他按我之前的症状制一副药丸来我有急用,现在抽不出身去见他。”说罢便差使人要水盆烛火,剪刀布巾。

金丛应诺,瞬间飞出门去。


他来去得很快。几乎是撂下话得了金繁反应就折身返回。金繁乍听本来神色迟疑,然而宫尚角此次任务出了意外的消息已经在宫门内传开,宫紫商看着他也是焦急万分,立刻点头应下去后山找人。

踏进内室的门时金复正在交代任务的经过,他看了一眼,宫尚角身体上其余伤口基本已经处理完成,原有的血迹均被除去,只留妥帖包扎后露出的苍白肌肤。宫远徵人仍然扑在榻边跪着探身,手上还在那道大伤处忙碌。

“无锋探听公子过了三域测试,遂派出一帮精锐试探,公子没有额外准备,又加上事发突然,因此应对十分吃力。”

指尖发汗生腻,宫远徵停针狠搓了一把布巾,“哨岗呢!为什么增派援手不及时!”

“埋伏地址选在城外山道,离下一站还有好几里路,当时已经有一个小队飞马去传,然而来回和通关检验也要时候……”

宫远徵狠狠眨了眨眼睛缓解满目酸胀,又细细凑上去,“怎么不先找个医师为哥哥处理,多多地给他银钱叫他跟回山谷就是了。”

“公子执意疾行回来,说是怕修养露怯再给无锋可乘之机,虽说将来犯之人尽数斩杀,但难保附近观察是否还有余力,不如一搏,让无锋有所忌惮,以为咱们还有战力。于是服了药仍是一路快马,沿路抽调了余下几个哨岗的人手,重新凑齐了队伍往宫门赶。”

“一路上果然观察到还有无锋吗?”

“众人都凝神赶路,并不曾见还有偷袭。属下只顾的上紧盯公子,公子决断,又服了百草萃和止血的药,始终撑着,进了山谷才倒下。我们才急忙叫车把公子送回来,谷内未见无锋来袭。”

宫远徵咬着牙用鱼肠线给宫尚角伤口最后一点收尾,绕圈打结又小心剪断,最后确认的一眼间松了口气,细针直接从指尖跌落,腰背松垮下来大口喘气,自己的面色也白了好几分。

一旁的医师给他递上擦汗的布巾,又把药递到他唇边,他抖着手笼着碗沿靠近,把唇印上去先吞了两口,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药,嗅觉味觉竟统统告罄。

“是给公子吊神补气的药。”医官见他面色不好,“公子再饮两口吧。”

宫远徵皱着眉头,心怀顾忌地又喝了一口便摇摇头推开了,他此时实在没有精力去分辨这碗药,又怕和之后要服用的相冲突,继续问金复和金丛:“跟着哥哥的那些侍卫呢,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来时已经都让他们去了医馆,现在角宫周围是另一拨人手。”金复一心扑在宫尚角身上,所知不多。

“医馆已经分出人手正在全力救治了。”他身旁端着碗的人颤巍答道:“基本是内外伤,中毒的极少,已经包扎好各自服药下去了,属下前来时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是因为中毒的多半都战死在了当场,宫远徵面部微微牵动,按下不忍,又看向金丛,得到人点头答复:“金繁侍卫立刻动身去了。”

宫远徵忍着眩晕闭上眼,点了点头。



宫尚角恢复意识的那一刻,眼皮坠如千斤,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肩头大伤更是几乎让他感受不到手臂和手指的存在,痛感强硬地镇压了一切,充分占据着经脉和他的神经,让他无暇顾及。

他现在到宫门了吗?他鼻子里喘出火热的气,暂时只顾得上自己的处境。

四周安静,他静下思维充分去感受和调动自己的身体时,察觉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那呼吸声离他不近不远,仿佛只在他的身侧。幽幽的、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呼吸。

是,弟弟陪在床边等他醒来吗?

他内心忽而生出些无名的期待,一面觉得再正常不过,却又总难以抑制地生出些另外的猜测,而这猜测只需冒出苗头就迅猛地生长了起来,在他的脑中顷刻华盖如云,让他从未觉得心跳声如此重烈。

像一个秤砣在他的胸腔内“砰砰”叩击着。他想要睁开眼,又不知自己昏了多久,身边的人熬了多久,却忽而听得呼吸一滞,那人低低哼了两声,似乎正好醒来。

他先是低沉地喘息着撑起了身,而后凑过来看宫尚角,期间仿佛取了他无知觉的左手把脉,放下后倾身过来探他的额头,微凉而柔软,很像记忆中幼时把布巾沾上他脸颊的母亲。

一阵清苦的气息如同甘泉清风夹杂着飘进他的呼吸里,他险些就要在这样的放松中再次陷入沉睡了,而后那人的发辫越过肩头落下,雪一样空灵的铃铛声就在他耳旁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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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时候状态不好头昏脑胀的,如果有不通顺的地方大家多担待,回头我再自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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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徵】不渝(六)


宫远徵重生回到朗弟弟的世界——新的试炼


【六】临江仙


“远徵哥哥喜欢这种东西么?”

宫朗角提着衣袍跨过徵宫门槛。

宫远徵正在庭院里查看一些中等的药材丛木,听闻此言站起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指的是宫远徵头上的铃铛。


宫远徵今日在徵宫侍弄花草,没有刻意打扮,只简单编了辫子在脑后,束起大把青丝,缀了零星几个铃铛在脑后——宫尚角虽待他好,但此时还不好大张旗鼓叫外人知道。

宫朗角见他不答,便又走上前几步。

“远徵哥哥似乎总在避着我?我好几次和哥哥在角宫打照面,哥哥也不曾与我多说几句。”

宫远徵垂下头,似是无话可答。

他不知宫朗角对他是什么想法,只好借着两厢互不打扰,期盼能得些跟宫尚角更长久的相处。

宫朗角见他不答,难免有些丧气。

“我以为,哥哥送了你铃铛,你该会高兴些才是,所以贸然前来拜访,既然……”

“没有,我……自然是高兴见朗弟弟来的。”宫远徵咬咬牙安慰他,总不好让人回去跟宫尚角说在这儿吃了不痛快。


“真的?那哥哥为何从不在角宫和我说话。”

“我,我怕打扰到你和尚角哥哥相处。”

“这有什么,你以后只管来便是了。我其实还挺想见见你的,只是总捉不到你人。再者徵宫又是‘医毒重地’,我也不太敢往你这儿跑。”宫朗角似是有些吃瘪。

“见我?”宫远徵不解的看向他。

“远徵哥哥的名声如今已经由宫门哨岗流向江湖了,哥哥虽然不说,我也知道该多向你请教的。”宫朗角又走近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来看向周围花草,露出一副有些为难的神情。

“远徵哥哥院中种的,应该也不全是毒药吧。我会不会被放倒啊?”

宫远徵突然笑了出来。

这是什么傻问题,且不论草木少有靠新鲜气息便能让人中毒的,就是他成日在徵宫内行走,也不是时刻体内都还有百草萃的药效,要中毒也轮不到他,满宫里的侍卫侍女早被放倒一轮了。


宫朗角见他难忍笑意,便知道自己算是闹了笑话,但他性格好也不恼,反而趁势卖起了乖。“果然远徵哥哥徵宫打理得好,种这些树也有讲究。”他放开了胆子四处看看,见不少花朵瑰奇艳丽,不由得生出赞叹:“这些草药还是挺漂亮的嘛。”

宫远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凉凉提醒道:“那些确实是毒药。”

宫朗角立刻收回目光神情肃然。

宫远徵微微忍下动容,转身朝手边林木间的缝隙里走去,宫朗角听得细微的铃铛声响,就见宫远徵留给他的背影上青丝落雪,如熹微星子般洒上的几只银铃。

他此时和宫子羽混迹的公子做派流露出一些,跟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信口道:“那日见远徵哥哥戴上铃铛 ,果然也漂亮,怎么今日只带了这几个在后面?”

宫远徵拿着药镰割取的动作顿了一顿,寥寥答道:“戴得多了……”宫朗角没有听清,还想往里靠些,就见宫远徵已经施施然走出来了,面向他张开手,掌心放着一暗黄一鲜红两粒果子。

“既然想请教,不如来猜猜这两粒哪个是能吃的?”


宫朗角愣住了,看着宫远徵难得艳上加艳的眉眼,似乎当他刻意露出这种刁难人的神情时,总是要比平日鲜活一些。

他目光在两粒果子间来回横跳,最终带着些试探指向那粒暗黄,“这个?”

“这就对了,越是漂亮,越会骗人。”宫远徵挑挑眉毛,示意他把暗黄色的那粒果子挑走。眼觑着他拿到脸前。

“这……”宫朗角觉得可能是要他吃下去的意思。

不会是要把我毒倒吧。他没敢说出口,纠着眉毛视死如归地捻入口中。


相信哥哥,相信宫门。宫门一家,没有暗害。

牙齿落下的瞬间他心中想的是哥哥千万让远徵哥哥把我救活啊!却察觉到清新酸甜的汁水立刻迸发流溢在唇间。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什么眼神?宫远徵忽而有些不知所措,他平日里喂兔子吃解药时倒是很常见。

他眨眨眼,只好装作不经意地把红色那枚也抛给宫朗角。

“这个也是能吃的。”


“啊?”宫朗角手忙脚乱接住,有些迷茫地问。

“越漂亮的东西,越会骗人。”宫远徵脚步顿了一顿,慢悠悠解释道。

宫朗角这次毫无芥蒂地把红色的果子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只有淡淡的汁水味道,内里是半透明的果肉,和之前黄色果子很明显分属不同种类。

他就加快了几步跟了上去,“黄色的好吃,远徵哥哥我还能再吃两个吗?”

宫远徵垂眸有些迟疑,还是折回步子又去给他摘了一个递来,淡淡解释道:“吃多了会积累凉性。”

“嗯嗯,那这两样分别是什么药材呀。”宫朗角嚼着果子问他。

宫远徵便一一领他到树前去看。

而今,是否也能算是共存了?他看宫朗角频频点头,脸上又漫出一点轻轻的忧愁来。


“这株树好容易角公子才派人寻来,又是唯二两株栽活了的,公子不是之前连医馆要也没送去,说是要拿来配药吗?”

送走了宫朗角,金丛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在他身后出声。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揣摩主子的心思了。”宫远徵声音略厉害了一些斥他,被驳的侍卫眉眼不惊不恼,只是合上了嘴不发一言。



第二日徵宫来了一个更想不到的人,宫远徵被宫紫商派人请到了商宫,听闻其实是金繁要带人来拜访自己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何人在此时要见他?

一个松风霜月浑身素白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宫远徵双目瞬间一圆,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不好表现,他静静坐着听人来意。


“我就是想来看看,能够在短短几月内接连研制出百草萃、白芷金草茶和数十种毒药的人,究竟是何风貌。”

“月公子。”宫远徵不接话,只是称呼了他一句。

金繁和月公子都立刻变了脸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月公子看了一眼金繁,金繁赶忙摇头示意自己嘴严。


“我猜的。”宫远徵轻描淡写,“这些时间内坐不住的人,除了医馆、无锋、就是后山月宫了。不过月公子不必着急,在座的不会声张,而你也不用惊讶,或许更让你意外的还在后面呢?”

你还没见过出云重莲呢,这会子就已经坐不住了,可见雪重子这些人固守后山,实在是见识不多。

“另外既然月公子能出来,想来金侍卫也是能人,不如帮我从后山雪宫再带几朵雪莲回来?”他笑盈盈地,让金繁和月公子都知道得为此次鲁莽付出点代价。

月公子点点头,金繁闭上眼睛点点头。

“不过月公子来得正好,我恰有一事不明,医者不自医,想请月公子解惑。”

“哦?是徵公子自己的事?”月公子确实来了兴趣。

宫紫商听到这话有些着急,“远徵弟弟,你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不妨碍的小事。”宫远徵递给她微笑以示安心,而后起身相邀,“既然月公子想要讨论百草萃和医药之事,还是移步去我徵宫吧,正巧哥哥……尚角哥哥为我寻来了几株珍稀的药材,或许能与月公子探讨一二。”

月公子的神色又是大有不同。

“却之不恭。”


结束了会谈送月公子出徵宫殿门前,宫远徵想了想,还是对他嘱咐了一句:

月公子,还是要小心,莫要有一日遇上不该遇上的人,偏动了不该动的心。



当徵宫落叶的草木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残色挂在枝头时,这个冬天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宫尚角向长老院和执刃提出了要闯三域试炼的请求。


宫远徵并不惊讶,宫尚角之前一次任务已经提前将宫门外所有合作门派的年底事项提前结清,自入秋以来又日日勤加练武,读遍典籍,很显然是在早早作入山的准备。而本是偶尔来逛他徵宫的宫朗角更是趁此机会被宫尚角提在身边勤加看涉,难得在商宫见他一面都是苦着脸。

宫远徵没理会他的苦水,只是暗暗心想,哥哥也真是上心朗弟弟。



至于他,则在某天夜里去拜访了角宫。

案前点了灯,只是屋子里始终有着照不去的阴影。墨池平静无澜。

宫远徵压低声音,同他道:“哥哥如今准备料想已经充足,不日可向长老和执刃申请去闯三域试炼。”

宫尚角眉眼间难得流露出几分惊讶,虽说角徵二宫时有往来,但宫远徵能想到这一重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我只是想来帮帮哥哥。”

“三域试炼的第一关,是寒冰莲池。”


宫尚角即刻变了面色,不喜反怒:“你是从何处得来?”

宫远徵不疾不徐扯了个谎:“徵宫当年遭难,许多旧记簿子被肆意摧毁丢弃,我后来回去时不懂,徵宫日长一一读过,不料竟在尘灰中翻出了零星残片,其中就有关于三域试炼的一些短记。”

当年宫唤羽有宫流商泄题,宫子羽又有整个后山帮忙作弊,他给他哥哥透露一点又怎么了。谁都有偏帮偏助,没道理让他哥哥多受罪。宫远徵心里觉得十分公平。

他当年初及弱冠,为了宫尚角咬牙把三域一一趟过,而今对面烹茶,却是他来做这个透题之人了。

宫尚角神色晦暗难明。

宫远徵知道他在挣扎,他哥本是最不屑这些的。

可是他又如何能忍心让哥在后山受那些无谓的磋磨,三个月,他当初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


他不等宫尚角发话便开口:“我所知也有限,徵宫旧录中也并未透露太多,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否有改进也未可知,哥哥虽是这时进后山,料想还是希望能陪朗弟弟过年的。”

他拿宫朗角来赌,赌他哥对亲人始终是不忍心的。

宫尚角叹了一声,松了肩膀。


他便知道他哥默许了他的逾矩。

他写下极寒极热两种毒方,又告知宫尚角底部暖泉的存在。相信凭借他哥的意志,完成第一关不成问题,更别提暖泉这一关窍能给人以多大的希望和支撑。


第二关的蚀心之月,他却是噤了口,当初宫尚角嘱托他每月守门,后来又经历无锋半月之蝇,他如何能不晓。只是他自上元之事后,落下心疾久久难愈,若是再加上蚀心之月轮番折磨,只会更加危险,故而破了规矩让他避过此关去取花宫考验,自然他也没有习得斩月三式。

至于花宫锻刃,他并不担心,因此只下笔写了缓解半月之蝇的方子,告知宫尚角,依照前山四宫和后山三宫的配置,必然需要进行医药的调配辅助。若是遇上苦痛难当的时候,这是徵宫研制出的最新一味麻痹镇痛药物,或许能帮哥哥缓解,为闯关赢得时间。

如此一来,该说的他已说尽,倒也放心了。

宫尚角见他说的确实也有限,便不作他疑,只叫他照顾好自己,另外又嘱托了几句角宫和宫朗角。



他和宫朗角便在第三日目送宫尚角进入了后山关口。

虽说安稳送走了宫尚角,年前到底前山四宫各有各的忙碌。商宫要设计烟花,角宫要记账管账,羽宫要戒严巡查。宫远徵到底没能闲着。


他在宫尚角临走前要了角宫令牌,为了建造专门培育珍稀花草和反季药材的药圃药房,又是差人又是支账。角宫的事务暂时由执刃和羽宫分担,执刃处走账,羽宫负责谷内采买和人手调拨,论理此事本要受两处局限,然而宫尚角把令牌交给他,让他先统一从角宫私账上走,另外角宫的人手也分了一批给他单独调遣,因此只需月底报告一次即可,“省得为各种关系奔忙耽误了你的正事”。

宫远徵在他哥的眼睛里看见温暖跃动着的烛火。


宫朗角无事也爱过来凑热闹,偶尔还带着宫子羽来瞅两眼,当然只在前院,宫远徵也没发话赶他们离开,只是久了难免看不惯,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游手好闲。宫远徵看见宫子羽探头探脑的模样,没忍住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看得正对着他的金丛眉毛一挑。

回头就把两本药草书籍拍进了两人怀里,“总是来这儿乱转,不如趁势学点东西。有不懂的叫徵宫的医官来问。”翌日便看见徵宫前院里蹲了两个念念叨叨指树戳苗的巨大黑色蘑菇。

“宫中到底还是有些毒药,公子不怕……”

“怕什么。”宫远徵指挥侍卫把之前给宫朗角尝过果子的那棵树抬去后院药圃里,“左不过是中一点毒罢了,他们连一幅方子的毒药都未必能凑齐,医官足够解决了。”



冬日的第一场雪下过的时候,他和宫朗角又并肩站在了后山关口处。

宫尚角出来的时候面上带着些淡然的笑意,见到宫朗角兴冲冲跑上来,那笑容更宽慰了几分,然而越过少年肩头看向不远处的宫远徵时,眼神却莫名有些深邃。

一个半月,几乎创下宫门闯关试炼的新记录。执刃和长老院大加赞赏,宫远徵微笑间却没忽略宫唤羽的沉闷。他哥甫一出山,立刻将采买安排的任务全数丢回。宫远徵后日在角宫用完早膳喝茶时,便从宫朗角那里听说了宫子羽他哥现在整日忙着习武练功。

宫远徵微微一笑,宫唤羽有心争位,只怕是坐不住了。



宫尚角回来几日后的一晚,突然来访徵宫,宫远徵在近年关的红烛暖光中给他烹茶时,宫尚角脸上的笑意却无端带了些警惕。

远徵弟弟,后山试炼前你给的止痛方子,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宫远徵面色一变。


那副药说是止痛方子,可是宫尚角真正挨着那疼痛痛不欲生,裹着满身冷汗提笔写下让人煎来时,几乎一服下去,四肢百骸瞬间开始暖意流窜,仿佛新鲜血液一般流淌全身,一刻钟之内便恢复如初。

就像他在这冰冷幽深的后山里,又回到了角宫的汤泉一般。

月公子见他苦痛不再觉得不对,急忙拿过药方一看,扫完脸色就立刻变了,起身敛袍肃容道:“角公子已经通关,请今明二日好生修养,我会之后传授你斩月三式。”

宫尚角的面色和他一样迷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人已经拿着那张药方离开了。


哥哥,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

宫远徵忽而情急,上半身越过桌案,拿手掩在他的唇前,神情专注,我之后还有别的用处。

宫尚角愣了一下,那手掌悬在自己面前,将他的呼吸又打回自己的脸上。

他垂眸思索了一下,说,知道了。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临走前宫远徵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了一遍。



这个新年过得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宫尚角顺利通过,宫朗角自然也与有荣焉,过得格外喜气洋洋。商宫在一场规规矩矩的烟花表演中终于交付了今年的任务,宫紫商在席上狠灌了两杯甜酒祭奠自己失去的睡眠。徵宫的药圃工作也在年前近乎完工,角宫账目也都结算汇报完成,实现今年的稳步增长。可谓是各有收获。

羽宫自然也没有闲着,宫唤羽这个年过得焦灼万分,年节一过便急忙请命也去试炼了。

宫远徵不管他,在正月十五悠闲地把元宵挑入口中慢嚼。

年前哨岗传来消息,说已经确切找到种子下落,只是北国霜雪严寒酷烈,实在恶劣难行,具体采集和送回只能等到年后。

而今这种子盛在重重冰函中,已经向宫门快马而来,十六岁的开年,又是新的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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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咯!果然字数如泡芙里的奶油,只要愿挤,总是会爆的,希望大家吃的开心!

(这章本来是两个大情节为主,结果各种零零碎碎是真的凑出了一个很忙碌的新年啊哈哈

(本篇有几个伏笔,大家也可以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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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徵】不渝(五)


宫远徵重生回到有朗弟弟的世界——桃花银铃


【五】燕归梁


在抓取金繁进行了长达十天的折磨后,宫远徵手下终于出现了一份完美的配方。

材料的配比、烹饪方法、时长,他掸掸那张写有最终记录的纸,在阳光中卷起的细微麦粉是它经历考验的证明。

宫紫商兴致不减地掰下新出炉的一块塞进金繁口中,不顾人已经麻木的面色和味觉,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好吃的对吧,是好吃的对吧,金繁你说话啊!”

宫远徵不管身旁机械咀嚼的人如何无辜,他趁着这段时间把宫子羽和金繁的现状摸了个透彻,算算时间午饭过后就能等到归人,不由得让一点笑容偷露,赶快收拾心情准备告辞。


“我把这盘带走了。”他把那碟糕点放进木盒里关盖提起,宫紫商在背后还欲努力挽回:“哎哎哎远徵弟弟,你给我留两个……”

“配方抄好压在你桌子镇纸底下了。姐姐和金侍卫还是留些余地给午饭吧。”


出了门他把餐盒交给侍卫,绿玉侍垂头接下便跟着他走。

宫尚角给他安排的绿玉侍名唤金丛,他初闻时问了一句:是跟从的从吗?

年轻的侍卫垂首答道:是草丛的丛。

宫远徵笑得像一片初绽的花,那也很好,正合我徵宫。

年轻的侍卫比他高些,看着有些体格,却仍然显得很瘦,宫远徵望着他,好像看见哥哥给他挑选侍卫时花的心思。

要能替他护好人,还要替他把好门。

金丛虽然年轻,但性子沉稳可靠,嘴严话少,宫远徵这十天来天天往商宫跑,他也没有问过主子一句,只是由着他和宫紫商把门一关肆意捣鼓。

宫远徵倒数第二版的桃花酥,他也尝过,不说别的,只说好。


他回到徵宫并未传膳,径直去了药圃,转完一圈确认生长状况后,就直接披着外套去了宫门大门。

他差金丛去角宫问过消息,金复被宫尚角留在角宫照看宫朗角,说公子来信有变,左右就要回来了,直到昨日才得了具体的时间。



宫尚角微提马缰让它仰头迈上台阶的时候,无端生出些期待,放眼去看最顶端的台阶,只可惜入口处地势太高太陡,最深处的一排廊亭迟迟没有露出头来。

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此刻会在那里吗?

人是不能惯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想要第二次、第三次,好确认自己是特殊的必然,而非被有所求的偶然。

一星苍色在重重阶梯上、片片瓦沿下冒出来。

那里正有人在等他。


宫远徵拥着灰鼠毛领的披风,是金丛出门时给他拿上的,原本往廊下一站并不觉冷,只是门口地势缘故,无端撩过一阵冷风让人一凛,他才把披风适时穿上。

宫尚角嘴角露出些若有若无的笑,放在宫门外让人不敢斗胆猜测,只是心情的轻松自己总能分晓,因此任由马蹄缓缓带近。待到看清宫远徵的神色,也欣然觉察出他欢愉中的轻松,想来他离开的这些时日没有收到亏待。心下略微安定。


下马后宫远徵攥着披风领口摇摇摆摆小跑迎上来,慰问他一路风尘,他便也跟着一起展颜,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暖感,好像养了只亲人的狸奴,又新鲜又好奇,难以割舍,又不知该如何对待。

宫远徵跟他说了几句,便问道:“哥哥可曾用过饭了?”

“还没。”宫尚角回答,正逢廊亭中一个侍卫走来,见他行礼道:“朗公子让属下来看看,说正等着公子回角宫一同用饭呢。”

宫远徵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显出几分体贴,“朗弟弟在等,哥哥快些回去吧。”

“你也用过了不曾,不若和我一起去角宫。”

“我已经吃过了,就不去打扰哥哥和朗弟弟相聚了。”宫远徵依然紧揪着披风领口,金丛在他侧后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


“那你记得申时过后来角宫找我。”

宫尚角递给他一个有话要说的眼神。

宫远徵有些不解,可顺从的本能越过思考,立刻答应下了。

宫尚角于是将身上配器一一卸下,临走前似乎对他还有未竟之意,最终在宫远徵的笑靥中转过了头去。


“公子也回徵宫用饭吧,不知角公子这次单独叫徵公子过去,是否有什么任务要给公子,公子得吃消才行。”金丛低低提醒。

“啊,知道了。”宫远徵回过神来,对他说:“你先回去帮我传一碗山药粥吧。”



宫远徵在申时沿路而来,难得把一个食盒珍重抱在了怀里。

他低着头踏出小厨房的门,没让金丛接手,只是问过他时辰就匆匆往角宫去。一路到了门前却打起退堂鼓,他停下,看看怀里的食盒,又转向金丛,金丛没有抬眼,他便自顾自地在脑海中来回交战着。

守门的是金复,没心没肺地就大声通传,没给他太多为难的时间:

“徵公子来了!公子说见到您就请您进去。”

宫远徵一个白眼在翻与不翻之间颤了一下,随即提起笑来,若不是他在此处还没有随意差使金复的权利,否则必要叫他抄十遍宫门侍卫守则。

他按下心中火气,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是远徵弟弟吗?

他只好赶忙应声,眼角带过仍然沉默的金丛,推门走了进去。


“哥哥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他扬起年轻而稚嫩的面容,属于少年的那股青涩和幼态还没完全褪去,宫尚角心头一动,好似碰到了枝头上还未成熟的青果子,有些颤巍巍害怕它不能好好成熟的隐忧。

“哪里要你来替哥哥做什么,是你托我办的事有了下落。”他分出一个笑容将这担忧化去。

“是出云重莲?”宫远徵眸子一闪,熠熠生辉,“我就知道哥哥一定能办到!”

“多亏你指定了范围,派出去的人马顺北而上,探听地形地貌,两日前哨岗处传回消息,有了这药的下落。只更具体的还得等消息,就算顺利,莫约也要年关才能获得,年后才能送回来了。”宫尚角招手让他走近些,把通讯的纸条递给他看。

“有消息便好。”宫远徵低眉细看,嘴角笑意盎然。他还疑惑宫尚角此次外出日程短促,压根就没往有希望的方向去想,没想到抛饵即见衔钩,也算是天意成全。

“往后若有出云重莲的消息传来,我让侍卫也携一份带往徵宫。”

宫远徵点点头,没敢说“若是能把哥哥回程的消息也带回来就更好了”。


“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宫远徵的神情反而紧张起来,搓着步子靠近些把食盒给他看,“这几日我去找商宫的姐姐玩,做了些糕点。”

他的手开了盖子,宫尚角本不抱什么希望,一听是宫紫商的手笔内心就敬谢不敏,没料到他怀里抱着的这份卖相倒挺不错。

宫远徵虽说是给他看,却还抱在怀中,也不知是要送给谁,宫尚角便有意起心逗他一逗:“远徵弟弟带来,不是给我的吗?”

宫远徵脸蛋一下腾地窜上飞红,瓮声瓮气地说:“哥哥要是不嫌弃,就是给哥哥的。”

他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宫尚角的表情。

“真的?”

“真的!就是做给哥哥的!”宫远徵永远经不住他逗,说话算话似的就把里头的盘子拿出来放下了。

盘子“咯”地一声放在宫尚角的桌上,粉红色的糕点和密密堆着的公文信件格格不入。

宫尚角看着那盘糕点有些不知所措,宫远徵就更是后悔了,简直拔腿就想走。“哥哥忙,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

宫尚角叫住那正欲溜走的背影,实在是忍了又忍也没能压制肆意扬起的嘴角,只好清清嗓子道:“远徵弟弟回来。”

僵住的木头小人原地转回身。

“嗬……咳……此次出门回来,路上见到些小玩意。”宫尚角取了案角的一个小盒在手,双眼望来如秋月映潭,“听闻远徵弟弟常常独身在徵宫配药,这东西或许能解一二乏闷。”

宫远徵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接下,入目却变了神色。他迟疑着、带着些期待地缓缓打开,跃入眼中的是一串妥帖放好的雪亮银色铃铛。

他即刻动容,瞬间模糊了眼眶。


熟悉的木盒纹样,旧制式的铃铛,还有送来逗他欢心的哥哥。

一切都恍惚昨日。

铃铛,独一无二的铃铛,旧日的宫朗角不戴铃铛,此方世界的宫朗角也不戴铃铛。

这一世,仍然独属于他的铃铛。

“远徵弟弟若寂寞,铃铛声与你作伴。”这样的话穿越世界时空,却原来等在这里。


他肃容飞快地上手去取出几个,珍重而又准确地微微侧头挂上,熟练得仿佛做过千万遍,好像少女为自己戴上情郎送的耳环,把含情的脉脉忧思一同妥帖安放。待到一一挂好,含着水光的眸子向宫尚角转来,其中是无穷无尽的思念与欢喜,笑如一朵初春融雪的梅花。

他轻轻左右摇头,那铃铛就如同泠泷泉水一般清灵脆悦地响了起来,把他整个人变作一汪行走的清泉。

“好听吗?哥哥?”他在宫尚角怔愣的目光里漫漫地笑。



宫朗角又一次在角宫里与宫远徵擦肩而过。

宫远徵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希望,整个人都往外散发出柔和的光彩来。对进来的他含笑把头一点,便轻飘飘出了门去,宫朗角唯一抓住的就是他头上如新雪一般碧亮的铃铛留在瞳中的幻影,以及一阵风吹动檐下铜铃般的清越。


踏进宫尚角的书房时,他脑海中忽然清明。

这样新鲜精巧的东西,满宫门里除了角宫,还有谁能带进来?

自然是他哥了,只是好端端的,怎么给人带起这种玩意儿来了?他低着头边思索边走进来,一来从未察觉那位徵宫哥哥是这样的性子,二来……自从诸宫夫人相继去后,连紫商姐姐都少有的待遇,他不太能想出哥哥是如何起了这样精致心思的。


谁知道呢?他走近前,不由得打量起宫尚角的神色。宫尚角由着他自由进出,此时并不抬头,只听他把这十日来的学习和武功进展汇报了,才“嗯”了一声。

宫朗角随性看向桌上,自然被那抹鲜艳的粉色吸引去了目光。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探过头去,那盘糕点被摆在内里,他便转到案旁来瞧。

桃花糕?哥哥怎么突然爱起这点心来了?

他信手掂起一块也未问允许,宫尚角却偏头看来,心头涌起些微妙的心绪,不过毕竟是自己弟弟,也就由着人去了。

“是你远徵哥哥方才送来的。”

“徵宫?”宫朗角脸色变了一下,送向嘴里的动作立刻打住了。“这,徵宫的东西……哥哥你敢吃?”他来回看宫尚角和手中的糕点。

“这是什么话。”宫尚角微微皱眉,“你远徵哥哥送来表示谢意的。更何况宫门一家,哪里有互相提防的道理。”

他还是把“你远徵哥哥亲手做的”咽回了肚子里。


“谢,他谢哥哥什么?”宫朗角口中发问揭过此事,手上却悄悄把那块糕点放了回去。宫尚角眼见它回到原来的摆盘位置上,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那铃铛?”宫朗角眸光一转,调侃似地问。

“是徵宫委托哥哥的草药。”宫尚角随即用毫无错处的借口搪塞了过去,出云重莲的重要性从宫远徵秘密委托他寻找时就可瞥见端倪,再者和宫朗角并无半点关系,不知反而对他安全。

“哦。”宫朗角耸耸眉毛。


“……你看见了。”

“嗯?”

“自然是看见了,那么新巧的东西,除了角宫谁还能头一个有。又恰逢哥哥回来。”

“嗯。你快回去吧。”宫尚角突然开口道。


回去,回哪儿去?宫朗角出书房时还有些迷惑,他不是人在角宫吗?

哥哥方才,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得去找宫子羽议论议论,再带上紫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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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啊,我上章立的flag又倒了,还没写到角哥三域。有两个主要情节是联系在一起的,必须按先后,一起发的话还没写好+会爆字数+蛮久没更,所以在经历过【直接发|再写写一起发|删减现有写三域原版完整的放彩蛋】三种纠结后,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出来吧,大家先吃上一口再说(可恶啊感觉水水的对不起大家


(另外个人感谢:之前整个合集的热度突然暴涨,查看了一下发现有几位老师在超话和lof里都帮忙推了文,十分感谢❀(推语写得差点让我以为文不是我写的的程度,非常有吸引力,我都忍不住点进去看了看(笑死

(再次感谢各位推文的老师,还有wb评论区的姐妹们,能给你们带来快乐就再好不过了


(本来很激动想当天就更新的,结果反而在码字时卡住,意识到新的贫瘠,所以又沉下心来等了一等、改了又改,慢慢把语言尽可能准确地描述和传达出来。大家久等了。


(喜欢的请多多红心蓝手,订阅关注持续追更,评论区交流你的想法就更好啦~

【角徵】不渝(四)


宫远徵重生回到有朗弟弟的十五岁--新的阵营


【四】鹊踏枝


宫远徵在揭开盅盖的袅袅烟雾里转身。

半月以来,徵宫的声名就如同这药炉中的烟雾一样虚无缥缈却又无所不在,他独身信手,烹调出从前那些见血封喉和起死回生的药剂,足不出户而让整个宫门为之震动,药馆医馆和月宫更是几乎停了手头一切自研的药方,人手尽数投入到徵宫新配方的检验和批量配置中。

似乎因此为徵宫赢得了尊重和威慑,而又似乎为此失去了许多同宫尚角相处的时机。

但他便这样醉心着,一面仍是没有理由前去拜访,另一面又拿不准此方世界中他该意何种方式和宫尚角相处,于是一避再避。

尽管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宫尚角。


昨日宫唤羽主动上门,宫远徵那时在忙着制药,手套也没摘就匆匆出来见他,开口便露了三分散漫无礼:“抱歉兄长,我正在制药,兄长有话只能短说了。”

宫唤羽神情倒是没有多少改变,半月里多少也听闻了徵宫年少代理宫主的性子,此刻也看出他的疏离,只说远徵弟弟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可以来找我。

宫远徵何尝不知这是拉拢,然而装作懵懂无知一笔带过,草草将人送走后,他重新拿起药匙,心中想的却是——来得这么快了。

宫门少主之争,此刻就已经初见端倪。


前世他自小被宫尚角抚养长大,自然理所应当与他同一阵营,而今他独立于角宫,宫唤羽自然也想来打他的注意。

这筹谋开始得竟如此之早,宫远徵难得嗤笑一声,那哥哥当初徐徐图之,经历了羽宫两次不成器的易主又该作何解?

太心急了。

他摇摇头,却忽然变了脸。


按他今年十五岁来算,宫尚角已经二十有二,是要经历三域试炼的时候了。

此时正是深秋,而他分明记得当初宫尚角是在一个大雪漫天的日子才从后山出来。

那时宫门上下已经开始要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准备,就连执刃殿中众人议事结束得都格外早些。许多东西需得提前在谷中订购采买,为了防止无锋趁着节日入侵,所有物资一律提前送入宫门核查清点,除夕前三日便会上下封锁戒严,人员不得再有进出。

而他呢,每天结束了制毒养虫之事,就会跑到后山的关口前张望,金复被宫尚角留下来照看他,天天也跟着往后山入口处跑。


哥哥就要出来了吗?他每天都问。

一问就从深秋问到了严冬。

他那时总是相信哥哥的,不论有多难,哥哥都一定会通过,天底下没有哥哥做不成的事。

可是中途他等得实在有些久了,一次终于忍不住在议事后众人散去问了宫鸿宇一句:哥哥什么时候能通过后山试炼呢?

宫鸿宇脸上和宫唤羽讨论年关庆祝和加强戒严的温和散了,换成一点沉思浮到面上来,最终告诉他,我会让人去后山问一问的。

于是后来传到徵宫的答复是,角公子说,他一定会回来陪您过年。

他便继续等下去,羽宫的少主吩咐年关采买的时候他在等、各宫人行色匆匆送进送出各类物资时他在等、大雪漫天他在等、雪后初晴他在等。

宫尚角通关出山前的最后一场雪,宫远徵站在徵宫的小药房里望天,窗户大开,门外的卷着无数雪片的寒风和屋内金炭焚出的暖意在他身上交融聚汇,而他却只是想,哥哥,你……还是不要太急切。

慢慢来吧哥哥,我会一直等你的。

尽管他知道不止他一个人在思念。



宫远徵煎完这炉药,也没了想要实验的心思,他招手叫下人传了医馆的医师来,将东西托付给他以后就径直去了商宫。

重来一世,许多东西他也不是那么看重了,譬如和商宫羽宫的怨结,不过是误会叠着误会,空教人拘出生分来,而今正好趁着徵宫复名的机会,以与商宫合作为由前去拜访,想来她也不会吝惜真心,而以诚相待。

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她无法拒绝的筹码。


宫唤羽的到来是个提醒,宫尚角纵然不为争位而拉帮结派,他却不愿意哥哥多一个敌人,因此甘愿以身/为契,来成就这一桩双赢的买卖。

于是宫紫商打开殿门时,脸上的轻佻就变成了强笑。

“姐姐。”他很轻松地就把这个称呼说出了口,原来的世界里好歹也叫了两年,断不会像之前那般别扭了。

“嗯……嗯。”宫紫商往身后看了一眼,好像在给里头的人使眼色。

宫远徵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催促,直到宫紫商的面色缓和了才主动放他进来,身后屋子里有一扇还没关上的窗,“远徵弟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商宫了?”

“我来,是想和姐姐谈合作。”他浅笑宛然,然而眉梢露出的一点狡黠却暴露了真正的脾性。


“徵宫医毒已全,可是若要轮大规模地造成伤害,终究是局限了一些。姐姐代掌商宫,于武器制造上颇有研究,若是将我的毒,配上姐姐的暗器,岂不是能更好地保卫宫门,阻击无锋?”

宫紫商听了他的主意,脸上带了些思索之色。这话倒是不假,而且徵宫如今风头正劲,可谓是个良好的合作时机。

就是……她打量了一番这位久不出门而皮肤瓷白的弟弟,总觉得还是得提起些提防。徵宫新仞初发,又是医毒这类暗物,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再多出一桩和商宫的合作,成不成姑且不论,能管理得妥当吗?

“姐姐还没想好?我这里倒是已经有了几个主意,正想来问问姐姐。”宫远徵压根不管她脸上的迟疑,直接走到她巨大而杂乱的桌子后面提起笔来。

管他的呢,反正这主意肯定可行!宫紫商扑过去,急忙把那些涂抹着诡异墨迹的纸从底下抽开。


宫远徵绘画药草的功力和宫紫商画图纸的功力可以说不相上下,可是真要换过来,他顶多有个“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待到他搁笔和宫紫商补充他对这暗器的功能设想时,宫紫商盯着那张图纸的眼神已经完全和开门时不一样了。

“姐姐一定能做出来的,对吧。”他的语气甜蜜而诱人,这件东西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宫紫商提出来的,此时搬出来只不过是他难得记得这暗器的机理和外形,提前给宫紫商透个底罢了。

宫紫商犹在沉吟之际,宫远徵便又凑到她耳边加了码。

“商宫主事的人选,我始终是偏心姐姐的。此事若成,从此功劳两宫平分,有徵宫作证,断不会是老宫主和二公子的成果……徵宫会全力支持姐姐继任。”

宫紫商看着他带上几分锋利艳色的面庞,垂下眸子。

“不为继任,只谈合作也是可以的,远徵弟弟,你不必……这样着急。”她抬起眼,那其中竟然有些怜惜的意味。



他回到徵宫时,耳朵已经捕捉到从前服侍的下人们在窃窃私语,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强赶进度,除去轮值安排和炼药期间不准打扰自己外就没再做过多余的管制,因此还能让人在这里编排。

不过他此时也无意找别人的岔子,只是轻悄闪过便欲回房。

“你说这半个月来小公子突然开慧也就罢了,让角公子派人来整饬一番以后,果然徵宫要多了些人气,不然从前我值守行走,都觉得瘆得慌。”

“不止,徵公子说的话也比从前多了,看起来也更有人情味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公子分明是仍旧只摆弄那些药材……”

声音渐渐远了。

宫远徵慢慢关上了门。


过了些时日他就又接到角宫即将出谷执行外务的通知。

这次他心头一跳,一边为自己终于找到理由去见宫尚角而高兴,另外一面却又为他接下来要向人开口而感到难为情。

这种感觉在他八九岁之后按理就不再出现过了,因为彼方世界的宫尚角对他无所不应无所不从。

可是他又必须得开这个口。


这样东西,从前养护起来便艰难,而今即使他做足准备从头再来,也不见得能在两年之内做到完全——尤其,用量还格外之大,仿佛是不要人不要钱似的。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宫尚角料想是在角宫和宫朗角辞过别了,宫远徵在出门的廊亭中没有见到宫朗角的身影。他的目光紧随着宫尚角,看侍卫为他检查好马鞍配器,而后宫尚角整整披风,终于在跨上马背之前朝他投来温和的目光,他便不由得胸中一暖,也回了一个稚气的笑。

宫尚角看着他身上穿着和暖可爱,不由得也笑了一下,迟疑片刻后向他走过来。

他还未凑到近前,宫远徵就有些紧张起来,“毒药我都叫医馆配好了足量的,百草萃也按天数算好还有富余,哥哥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宫尚角一愣,却摇了摇头,“我是想问,远徵弟弟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他不料宫尚角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事来。

此时开口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一些,他若是能像上辈子那样做个乖巧弟弟,此时自然是哥哥带回来什么都好,可是……他用贝齿狠狠蹂躏了两下下唇,才低声开口道:

能否请尚角哥哥帮我寻一样东西,叫出云重莲。此药世所罕见,医书中记载在极寒地带的冻土层中,或许还有它的种子。培育完全后可以肉白骨、活死人,我想……

他抬起一双坚韧而脆弱的秋水瞳。

哥哥能否让我试一试。


宫尚角看着他的眸子,半晌应声。

“好,远徵弟弟想要的东西,哥哥一定替你寻来。”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啊。宫远徵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模糊了视线。

哥哥,就好像,你又回到我身边了一样。



宫尚角走后他便无心搭理角宫羽宫,也暂且搁置了徵宫的事务,成日里却去寻商宫往来。

宫紫商虽说答应了他关于暗器的研制,此时却也难得不待见他,主要是宫尚角走之前被他催着把弩箭飞镖等外出所需的武器都看顾着淬了一遍毒,还有部分的改制,商宫下属的炼器坊整日叮咣乱响,还要跟医师们配合,差点没睡成一个囫囵觉。因此现下有意摆烂,宫远徵倒也不急于一时,反正后面的好戏连台他也见识过了,此时还不到他发难的时候。

“所以,你就有了这份闲情雅致,在这里跟我一起做桃花糕?”宫紫商的眼角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斜飞着看他。

也不怕拉得自己眼珠子疼。宫远徵没回话,只是抱着胳膊算着下一次揭开蒸笼的时间。

他难得雅兴,宫紫商的日常消遣是追着金繁跑,此刻便在捣鼓传情达意的美食,然而宫远徵看着那群黑炭也知道是不能入口,一时间竟然想到了当初上官浅献殷勤的法子。

真有这么难吗?他不信。


于是商宫和徵宫的两位宫主就试图用调配火药和毒药的功力去钻研起了糕点的配方。

宫远徵虽然对麦粉和鸡蛋和油的关系不太清楚,但好歹也是调过蜜丸煎过汤剂的人,更何况他尝遍各类药物,味觉也是一等一的灵敏,因此即使是第一次比划着,模样看起来也比宫紫商的“致死剂量”加“最大威力”这种调配手法出来的成果要能入眼多了。

他和宫紫商一通胡侃,而后以鬼神不及之势揭开了锅。

宫紫商一句话说到一半,就赶紧跟着白烟转头去看向蒸笼里,热气还没散去,但是能看出来被甜菜根染成淡粉的面点正隐约露出眉目来。怎么是白烟呢?宫大小姐在这一秒内心想,为何我的就都是灰烟、黑烟……


捧在手上的那一刻宫远徵仍然对这份东西不太放心。

做吃食和做药毕竟不一样,他没办法持续地进行调制,之前做到中途他本想揪一点面放进嘴里尝尝的,被宫紫商及时打掉。

你这手艺适合熬汤,宫紫商评价,宫远徵颇以为然。

“所以……熟了吗?”宫紫商戳了戳问道。

宫远徵直接拿起一个掰开,口中还不饶人道:“你难道日后配置火粉也问问人家炸不炸?”热气从中迸出,他看了看,又递给宫紫商,“这是熟了吧?”

两位宫主难得一同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宫远徵直接咬了一块进嘴。

“哎哎哎吃坏了怎么办!”宫紫商急得差点一拳擂上他的胸口让他吐出来。

“我是医师,这又吃不死人,再说吃出问题来也能治。”宫远徵轻轻格开她的手,又细细品了品。

“无味,嚼之略带胶感、有小团粉末结块,口感较干。配料有熟粉,略带蛋腥……。”“你小子赶快给我吐出来!还在这里跟我掉医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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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超字数了,下一章才能给角哥叠上甲,这一章主要是解决一下现在远徵和各宫的关系,以及和紫商大小姐一起缓和一下气氛

(本章章节名来源:远徵是只小喜鹊,总是要衔着好消息来的~

(下一章我尽快写,为免大家久等见不到哥弟相处


(另外发现甜文短篇是真的很受欢迎啊,我那篇其实没怎么花心思,然而热度奇高,是因为读起来不费力又轻松?而且非常标题党(非贬义)所以能吸引人戳进来的缘故?《不渝》仍然很沉,没被捞起来啊哈哈

(仍然感谢支持《不渝》的伙伴♡


(希望能收获你的红心蓝手,如果有评论会更加开心

【角徵】论坛体|救命啊要攻陷一个弟控怎么这么难啊


论坛体尝试:准女友和哥控互呛,双方各执一词,请速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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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要说是crush好像也不算,实际上慕名已久,高冷英俊沉着多智,有事业心会赚钱,但其实待人很温柔。新时代女性岂可放过,就是他有个弟弟,太难缠了。


这种事不都是妹妹比较难搞吗?比较可能会敌对嫂子或卖茶这样。


妹妹怎么了不要刻板女性好吧,我和我嫂子关系就好得很。


就是啊,我家的有个妹妹超可爱的好吧,会把自己的花花给我还会说姐姐永远十八岁唉。


楼主

弟弟妹妹不是重点,他的弟弟可能就是那种独一份吧,独一份的宠爱和独一份的任性。


弟弟还有用上任性这个词的?亲弟还是朋友兄弟啊,很小吗?


不论哪个送款最新游戏机不就能搞定?保准跪下给你叫嫂子,叫你大哥都行,不然就模型手表、装备皮肤,没有拿不下的。


楼主

年纪算小的,而且真的拿不下。首先他们家不缺钱,其次他弟弟不爱这些,第三他弟弟可能就是看不惯我吧。


楼主怎么了,一般弟弟很少见对嫂子很大敌意的啊,男生一般比较大条吧。


楼上请看标题,他哥的属性可能能说明某些问题。


楼主

就说个最普通的吧。

之前我手指受伤了,托朋友买回来的奶茶还没拆,他见到就正好帮我顺手拆了吸管插上,送到我嘴边给我喝。

他弟看我的眼神,恨不能把我吃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叫他弟没人应,转头一看他弟走了,奶茶说松手就松手,差点没接住就要撒在我衣服上了。


啊?


很震撼。


可是弟弟也没怎么样吧,他不就是没说话走了吗?这还没给你们留空间啊。


是啊,楼主的眼神描述好像才很奇怪。不过谁家好人弟弟看哥哥女朋友会这么仇视吗?我先不站队。


不是,重点不是那哥直接不管奶茶了吗,要是我男友我就一个大比兜过去了。


是啊,他弟只不过是走了,他哥可是根本不管楼主差点把奶茶撒了啊(好像语气有哪里怪怪的)说明他哥根本没有照顾女生的心思好吧


站在女生的角度真的有点奇怪的说,找不出其它形容词放弃了。


楼主

还有上次我们约会,两个人好不容易单独吃一顿烛光晚餐,我跟主厨提前打过招呼定的刺身,结果他弟弟跑过来说现在生鲜不安全,还在路上把腿给划了,饭也没吃成,人家空运过来三文鱼和龙虾啊,我真的会叹气


这……发个信息不就成了?5G时代还用人跑着送信吗?


啊啊啊最讨厌特意定的饭吃不了这种感觉了!不让人好好吃饭的订外卖都没有餐具啊啊啊


楼主

他哥那天把手机设了飞行模式,本来是想和我好好独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天都秒回他弟弟的缘故,那天给他连发十条消息没回,联系上司机就打出租车杀过来了。下车的时候给人家电瓶车经过带到,腿上划了一道口子,冲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小腿上面一道长血痕把运动裤浸透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弟抱上车让司机送去医院,留我一个人在餐厅里,后续又联系不上,我回家等到深夜他才发消息给我说他弟弟受伤,让我往后半个月都不要和他见面了。


啊,这,虽然有点难评吧,但是弟弟受伤了可能是没什么心思管女友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楼主更惨还是弟弟更惨。


不过他弟也是的,不是都说联系上了司机吗?让人传个话不就得了,等跑过来都到啥时候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司机不好打扰他们会被开掉哎,人家可能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工作。


没有人觉得那男的说半个月不见面也很奇怪吗,难道女生去探望一下都不行吗


楼主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弟弟是修养了一段日子,也不至于和我联系都抽不出时间吧。而且明明是他弟弟自己跑过来的,我后面给他发信息他却根本不理我。


就是说,有些男的最好不要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装给谁看,换我我就直接不伺候了一整套删除拉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是啊,楼主又没做错什么,这个男的是要干什么啊。


楼主

之后他弟弟就一直都很敌对我,我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弟弟还公然怀疑过我偷他东西,甚至当着他哥的面动手搜我的包,可我根本是清白的。


我的天火冒起来了!他哥是死的吗?让他弟公然搜女孩子的包?


拜托兄弟不是让你这么干事的好吧,组团欺负人啊。


绝了,要是敢有男的对我这么做,我包里的水果刀和防狼喷雾就派上用场了


渣男,这样的人不赶紧掰了留着过年吗?


我哥天下第一好

谢邀,本来还在想这种无聊的问题为什么会邀请到我,看了一下楼主的描述真的才很有问题。虽然会浪费我读文献的时间但还是按照时序一一回复解释。


哇,这位虽然你是谁我不知道,但一看是哥控无疑了。


舍我柒谁

这是谁邀的啊,这里正在声讨渣男啊


桃栀不是桃桃芝芝

(弱弱举手)是我,但是这位好像对这种哥弟关系很有发言权的样子。我就试着推了一下。


我哥天下第一好

首先,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兄弟姐妹,但我和我哥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我和我哥从小相依为命,而且在成长过程中还要共同对抗家里另外的兄弟姐妹的排挤,可以算是真正的同手同足。


奇怪,好像把什么诡异的氛围带进来了是怎么回事。


哇,好像什么豪门世家的斗争文学啊。


啊啊啊好刺激我终于要成为都市豪门文学的NPC了吗?我愿意!


舍我柒谁

就知道会扰乱原本的讨论秩序!


我哥天下第一好

我和我哥都把彼此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作为弟弟,帮助哥哥把关女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是一个充满茶味的“非正式”女朋友?


哦哦哦!气氛起来了啊。(搬来板凳认真吃瓜


前排兜售矿泉水花生瓜子饮料,站起来的朋友请坐下不要打扰后面的观众


果然网友最多是吃瓜乐子人


舍我柒谁

让你先说完,后面我再把楼拉回来,一个个不给楼主平反反而怜惜起男人来了


哇塞弟弟也知道茶味这种东西吗?


非正式女朋友吗?那就是楼主还在追的阶段啊,这个时候就说人家弟弟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我哥天下第一好

我不仅知道茶味,还知道一个女性的茶很一般、很刻意是什么样的,在我哥面前矫揉造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柳扶风的时候和背着我哥嘲笑我的时候根本不是一副面孔。


我的天哪火药味也太猛了吧。


不是,事情走向奇怪起来了啊,这位是在说自己的事还是在针对楼主啊。


不知道啊,弟弟也遭遇过保卫哥哥事件吗?


我哥天下第一好

说什么,弟弟还小,大人的事都还不懂呢。我不用懂也能看出你接近我哥心思不纯。


啊这弟弟可能是误会了啦,有的事情真的是小孩子不懂。


弟弟不会还在很青涩的阶段吧,哥哥的女朋友也不是来和你抢哥哥的啊。也不用觉得就是心思不纯吧。


所以这位弟弟多大啊


我哥天下第一好

十六,不是重点。


十六是怎么进到校园帖里来的[惊恐]


少年班的呗,楼上至于么,咱们学校今年新一批最低的好像还有十五的呢


弟弟好厉害,小小年纪少年班。


所以现在是天才在和我们对帖,说自己和他哥哥的事?天才弟弟也会哥控吗?


莫名的人设呼之欲出了啊


楼上我私你递笔!


我哥天下第一好

你们发的话好奇怪,看不懂。


弟弟还小不要管大人的事啊!


是啊弟弟你说你的,我们磕我们的。


桃栀不是桃桃芝芝

楼歪了我扶正,弟弟别管说你和你哥。


我哥天下第一好

好吧,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小心哪天食物中毒(威胁)

先说奶茶,我哥既然拆封给你,你就张嘴喝,不要眼睛半抬不抬,嘴角要笑不笑,对我显摆你有多得意,我哥喂你奶茶怎么了,我哥从前发烧照顾我还天天陪床喂药呢,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啊……真的是在说楼主的事啊


坏了,不会吃到一家瓜田里来了吧


@桃栀不是桃桃芝芝 你请的是个啥呀,是正主吗?


桃栀不是桃桃芝芝

无助弱小我不知道啊啊啊T_T


如果是真的话,我对楼主的印象改观了


太抓马了,不过倒也不能说明什么吧,都是眼神解读也犯不上,看后续这位弟弟怎么说吧


弟弟说的是真的吗,奶茶事件是楼主自己先挑事的啊


我哥天下第一好

还有生鲜问题,我今年进实验室刚刚接触解剖,目前正在读……领域先保密吧文献,现在辐射的辐射,寄生的寄生,谁知道你的刺身会不会有问题,要是把我哥吃坏了怎么办?


这……只能说污水排海的都去die!


我也好久没吃海鲜了呜呜不敢


其实人家专业厨师的肯定会考虑到产地问题吧


还是谨慎一点好啊宁可错杀就别放过了,弟弟也是担心哥哥


我哥天下第一好

我哥调飞行模式我不恼,我受伤也没往你头上怪过。可是我的笔记本是怎么丢的,我希望你能给个解释。那天我只和你见了一面,帮你带了你落在实验室的东西,回到寝室就发现笔记本没了,那里面还有很多没脱敏的数据和实验结果,你我都很清楚一旦丢了意味着什么。你说后来在共享单车车筐里找到的我不可能相信,我根本就没有把它拿出来过,一直都是放在书包里的。


……


……


这真的很难评,楼主没有什么想讲的吗?


楼主好像自弟弟出现开始就没有说过话了


不是吧,我真的迷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啊


现在只能隔岸旁观了


我哥天下第一好

还有你煲的汤真的很一般,尤其不用在我和我哥一起吃饭的时候专程送来。哥哥明明告诉过你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饭让你自己吃,亏你还打听了食堂送过来,谁知道你会不会从实验室带出什么东西。哥哥说过了,叫你以后不用再做,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所以食物中毒的威胁竟然是真的……


弟弟会顺着网线爬过来给你的汤里加东西哦……


笑死楼上是什么精神状态。


我哥天下第一好

另外,我哥送你一件衣服只是顺手罢了,也不用沾沾自喜成天穿着在我们面前晃。哥哥从小到大给我买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光是衣服和配饰就有好几柜子,不用像你只可着一件穿。


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是说姐妹咱真的也就不至于,偶尔穿下给他点面子就算了,我不太相信这年头男的给女友挑衣服的眼光


我哥天下第一好

我哥的眼光很好的!你们不许说我哥坏话,我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我哥给我买的,我哥从头到脚连帽子眼镜配饰鞋子都会给我搭好,哥哥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我的天哪哥哥给弟弟包圆衣服


这属实是很罕见了


真要说全套给人能搭齐起码这男的色觉就没问题


我也感觉,弟弟从小穿到大还如此自信,他哥在造型方面估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配饰都能搭好,鞋子都能搭好,比我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哭泣)


我哥天下第一好

好啦,知道你们没哥哥帮你们买衣服了,勉为其难希望你们以后的男友都有钱吧。


我真的会哭,他希望我的男友有钱,而不是叫我找个有钱的男友。


真的很奇怪啊,除了有点小傲娇以外弟弟唯一的缺点竟然是哥控?


还有会给你下毒,我弟宝是天才


我哥天下第一好

不要乱叫!只有我哥才可以叫我弟弟!


我哥天下第一好

你们的思维都发散到哪里去了!


我哥天下第一好

还有楼主我告诉你,想要投我哥所好也要放聪明些,我哥根本不喜欢花草,之所以留下不过是卖故人一个面子,现在那盆花还是我在养,你最好不要自鸣得意。不然……哼,反正你连我也越不过去,就别想探究哥哥的心思了。


欸?什么叫连我也越不过去,弟弟不是哥哥的No.1吗?都这么宠了


我哥天下第一好

我不是……你们别管那么多了


何分你我

这个帖子是你开的吗@魅惑众生我是上官,你发表自己的情绪不要在我们能看见的地方,另外谁允许你泄露弟弟的个人隐私,此帖将立刻联系管理员封存。

@我哥天下第一好 怎么说了这么多,累了吗,给你点了奶茶下楼来取,顺便等我,我马上就到


我哥天下第一好

知道了哥哥,我这就下楼


我的天啊,这是正主集齐了吗?另外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个哥哥!我爬楼追到现在也很累啊!没有人关心一个冰冷无助的小女孩吗


有这样的哥我还能说什么,我改主意了我不追了我也想要这样的哥


救怎么还@起人来了,这个魅惑不是论坛账号吧,何分你我又是何方大佬啊


我好像知道了,这个昵称我认得,是医学院一位比较有名的学姐。


隔壁有人发帖说这是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的家事唉,大家可以吃吃瓜看看。

指路准女友发帖,天才哥控呛声,还有谁不知道我校一对比较著名兄弟的事迹吗


同时追两个帖的我回来说一声,隔壁楼旁观者清,楼主可能真的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大家还是谨慎吃瓜吧。

(另外小心那位大佬,他是真的可以直接联系上管理员的,各位抓紧时间自保吧。


————此帖已被管理员永久封存————




(好多点子都还没写,先放个欢脱一点的大家开心一下

(喜欢的话希望点点红心蓝手呀,订阅或关注就更好咯,也很期待大家评论互动~


【角徵】不渝(三)

宫远徵重生到有朗弟弟的世界--徵宫复兴

有私设,朗比徵小,角徵差八岁


【三】相见欢


宫尚角晚间竟然来了徵宫。

宫远徵听到下人来报几乎从案边跳起来,他倒没有哪里是不能见人的,可哥哥若是踏入徵宫,这一室斑驳痕迹,就几乎将他在此的窘迫境况暴露一空。

哥哥怎么会这时来呢?他想不出,按理此方世界他与宫尚角应该并不经常照面,这倏然而来的拜访叫他不知所措。

白日里才提起来的徵宫宫主的神气,一下子都悠悠散在夜中,他看向桌上,就连茶都不是好的,若不是宫尚角脚步已近,差点在原地打起转来。


宫尚角在外叱咤江湖,其中七分靠的是实力,另外三分,靠的是一双极狠的眼睛。

一眼置生死,一眼定杀伐,一眼窥人心。

而今迈进徵宫一步,双眼一抬一掠,立刻心头血冷,生出些真切的怒意来。

宫远徵素衣寒衫,孑孓独立在内等他,一双眸中莹莹晃着庭中明月。而他身旁的室内,设施陈旧,器具脱朽,是如今江湖的新晋小世家也不会在厅内摆出的款式和木料。更罔论香炉无烟,金盆炭冷,这已是深秋,配上旧袍就不济,哪里再能熬过雪积溪冻之时。

哪里像一宫公子住的地方。

更何况还是独苗。

宫尚角牙关紧咬微微颤了一下,还是收起情绪和宫远徵打了招呼。

屋内宫远徵局促站在桌旁,垂着头对他问好。

“哥……尚角哥哥来了。”


“怎么少了这么多冬天的物件,也不来角宫和我说。”

他没有走到榻边,只在厅中站定,仿佛是偶然来看一看他就要离开,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像行迹这样轻飘。“是我的疏忽,没有注意到远徵弟弟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之后不会了。”说完朝外点头,金复就又放进了一人。

来人携软尺木皮布而进,宫尚角一摆手,他就把箱子放下,“原本是想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量下身裁尺寸,明日出宫门,好给你做几件新衣。”

“哥要去出外务?”宫远徵听到出门二字就立刻警觉,举手量体间朝他投来担忧神色,“会不会有危险,我,百草萃暂时没法再制……”

“不必担心。”宫尚角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主要是帮你下山采买药材,我也正要来拿所需的单子。”

“单子在桌上,我写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馆问过。”

“医馆如有短缺,他们会报给我的。”宫尚角看人记好尺寸告退而出,宫远徵仍是不放心的模样,对他笑了笑:“宫门有稳妥的合作店家,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他垂下眼往四周看看,“研制出百草萃,想必十分辛苦。”

他这徵宫的弟弟多年来偏居一隅,徵宫条件又如此恶劣,研制之路必定困难重重。

“没什么的,哥哥。”宫远徵反而松了一口气,脸上神采骄容,好像这件事在他看来才不值一提。“只要日后外出服用此药,无锋的毒便奈何不了哥哥,哥哥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话里话外,竟全是向着他的。

“委屈远徵弟弟了。”宫尚角叹口气,角宫负责宫门四季采买,轮到家具炭火一类,年年都要在宫尚角眼底下过目,徵宫生活如此不易,而他竟毫无察觉,怎能不算失职。

却见宫远徵忽然收敛起笑容,认真回道,“能帮上哥哥的忙,我不委屈的。”

宫尚角心下一软。


“日后必不会如此了。”他满怀歉疚,看下人收了东西出去,也告辞道:“那就不打扰远徵弟弟休息了,明日我带药材回宫门,再来见你。”

他顿了顿,“还有徵宫的物件和人手,我也会尽快帮你安排。”

宫远徵笑着点头,“那哥哥也早些休息,对了!”

他跑到案边,“哥哥留步……”提笔急急写下一副药方。

“哥哥把这个交给金复保管”,他放下笔折着纸张走过来,“若今晚还有事要忙……”站定垂眸,两人都望着那张药方发呆,心知肚明角宫的繁忙程度。

“叫金复煎这个方子,能缓解胃痛。”他递出,眷恋地抬眼看宫尚角。


宫尚角不知他从何得知自己的胃病,只觉得面前人懂事得叫自己有些受不住,只好叹口气让金复上前收好,同他道别。



“哥哥这么晚去徵宫做什么?那里头阴森潮湿,还养了许多毒花毒草,哥哥若是沾着了怎么办。”宫朗角只穿着寝衣,外裹大氅在屋内等他,和他打声睡前的招呼。一看便知是不久前自外而来。

他住偏殿,虽是一路迎着冷风过来,仍然面热发红,是金屋香炭熏出来的惫懒安逸。宫尚角看着他,再念及方才昏暗的徵宫,简直有些不忍地撇开了眼。

“长老们和执刃的意思,都是从此要重视徵宫,哥哥自然不能轻慢。”

他公事公办地回复了弟弟,没有说他在徵宫的见闻。

莫名地,他不想把宫远徵的境况说给他人,好像是为了保护他,又好像,是只愿意自己看见他的内里。柔软的、对他一腔热忱毫无保留的远徵弟弟,他下意识在齿间噙着这名字。

小傻子,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

他很想告诉宫朗角徵宫其实不足为惧。

它不过是一座空壳,没有宫远徵,就什么也不是。



而宫远徵在徵宫内,刚刚理好自己因宫尚角到来纷乱愁闷的心绪,立刻就又被殿门外的动静惊扰。

什么事情入夜还做得如此大张旗鼓。他皱着眉头扶门而出,却看见一排排一担担的东西由侍卫扛着鱼贯而入。

徵宫原本服侍的下人和他一样愣在门口。

“徵公子,这是二公子派人从库房内拿出来的东西,说是让徵宫先用着,来不及添置的和您不喜欢的,回头再告知角宫给您重新采买。”

说话间,他的身后就有新的贵妃榻和碗盘杯具被二人一组地抬过,又过了几担被褥织物,还有一小队专是两人并肩同提着装着木炭的大竹编篓低喝而过。他目瞪口呆之余连忙叫下人带去徵宫库房。后面跟过去的几个箱子里更不知还有些什么。


他草草问过了送来的物品,又指挥人稍作布置安排,便已经到了入睡时分。宫远徵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不由得觉出几分甜蜜来,哥哥就是哥哥,若是哥哥想对一个人好,自然是做得到万全。

他这样结束了今日之事,却又忍不住思索起明日、后日、明年的事情来,十七岁那年宫门的第二次大变,距离现在属实不算太远了。

而他仓促来到这里,还未及准备,又该如何获取哥哥的信任,助哥哥一臂之力呢。

如此反复筹措间,及至天将欲曙才迟迟睡去。



次日,宫尚角一早便离了宫门,却把徵宫所需的人手都先选拨了过来听他差遣。

宫远徵起床匆忙用过早饭,就开始逐批安排分布,服侍的下人还好,让他选过较近服侍的就带下去由徵宫服侍的旧人分配安置。另外宫尚角向医馆打过招呼,有几个医官从此要听命于他随传随到,还有药馆也抽了几个单独负责徵宫药物监制的人,他也走了一趟一一过问。


宫尚角午饭左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徵宫下人井井有条地穿行在屋阁之间,倒是如活水入潭,有了些生机。

他心下舒畅,循阶而上迈过门槛,“远徵弟弟,人手可还够用吗?”

“哥哥回来了!”宫远徵刚坐下没一会儿,便立刻从桌旁站起来,“够用的。”他又上下仔细看过宫尚角,确认无碍后才开口。

“哥哥辛苦了。”

宫尚角不由得浅笑,在桌边坐下,信手提起茶壶一倾。

宫远徵神色忽然慌张,他不明所以,转头一看杯中,倒出的分明是半盏不热的茶。

“许是下人们忙碌,各处都在熟悉新的人手,让哥哥看笑话了。”宫远徵慌忙把杯盏都接过,赶快叫了人进来把茶换走。

宫尚角面色微沉,也无心再饮,开口邀他一同去往门外:“远徵弟弟此刻无事,不如和我一同去看看药材吧。”


“此次采买匆忙,只把一些寻常药材采买了七八分,远徵弟弟开的单子中有些品类用量颇大,店铺存货不足。我已经跟店家立契,约定单号日后按月供应,这次缺失的两日之内就会补齐。”宫尚角领着他往外去,实际也没走上两步,一出门便能看见。

宫远徵一双眼睛全在他身上,见他停了步子,才把目光放向门外。

徵宫自台阶最下一层起,庭中一条大道之上,两排大箱沿路左右停驻,顺着这红漆木箱一路往前望去,竟是在大门拐弯处还能看见余影。

“另外还有些比较珍贵的药材,也已经让他们记下去搜寻了。”宫尚角把他原本的单子递给他,上面有用朱笔的勾销和批注,“这些是此次带回来的分量。”

按理宫门一应药材都是直接送往药馆寄存的,然而他却不知为何,更信任这突兀冒出的天才弟弟,便让人直接在徵宫外停下,上百味药材浩浩荡荡流水一般铺了一路到殿门阶前。

“嗯。哥哥辛苦了。”宫远徵只答应了一声,就慢慢下了台阶去看。


他打开箱子,用手掂起那些药材,或嗅或掐,或掰或尝,一一对侍卫吩咐,让人几分留下多少带走,若是人手不够,唤医馆的人来帮忙。

而后他转回身,如芝兰玉树,娇傲自成,对宫尚角要求道:“还要让哥哥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宫尚角几乎有些被他的气度所迷住了。

“帮我重新打一幅药材柜子,抽屉要是普通药柜的两倍深。另要一百个装汤剂的瓶子,一百管装丸方的瓶子,还有可以同时烧十个小灶的台子,另配十个煎药的锅,二十个配药的碗,磨药的盅、臼、碾均要请哥哥按医馆的形制置办一套给我。还有另外的,日后再说。”宫远徵一气说完,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宫尚角这才看清,在此时他这弟弟的眼里,才闪出真正的熠熠光采。



长老院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宫门,确认百草萃药效足够,令徵宫代管百草萃监制和分发,宫门主要人员均需按时服用。而宫远徵也得了代理宫主之名,再加上整饬徵宫布局,管理要求下人,竟很快挣出一番新鲜光景。

宫远徵待徵宫形势稳定后,又极力投身开发新药新毒,不过半月,白芷金草茶,子时天,枫林晚,鬼见愁等各类药物毒物配方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迭,宫门对徵宫态度大转,连后山月宫也闻之咋舌。

宫远徵在执刃殿中代表徵宫的议事之位上,终是稳稳立住了脚跟。



(又双叒叕让哥弟见面啦,只要一见面,就会变成彼此的福星,这一章的章节名就是这么来的

(上一篇大家看得都很emo啊,这一篇不知道会不会开心一点

(徵宫站起来啦!下一章就是团结宫门其他力量,然后我们徵宝会帮角哥叠个buff哦(如果我按照大纲没有超字数发挥的话


(红心蓝手多来呀~也很喜欢大家评论互动,我这个人戳一戳是很容易获得一些令人心安的剧透的(ಥ_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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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徵】不渝(二)

宫远徵重生到有朗弟弟的世界--百草萃问世

有私设,朗比徵小,角徵差八岁


【二】喜迁莺


次日清晨,徵宫竟来了意外的访者。

金复捧着一件氅衣在前厅中等待,宫远徵得了下人通报才从中厅旁边的药室里出来,擦着手来见他。以往他都是叫人送到跟前回话,可如今角徵两宫分离,自然他得对哥哥的绿玉侍尊敬些。

金复低着头托盘,本来是等着送完就走不欲多留,谁知一阵清新柔和的药香气迎面而来,他倒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位年轻的徵公子。

苍白稚嫩的面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真是好可怜一个孩子,角公子心生照拂之意也难怪。他垂下眼,把托盘往前递了递。

“角公子吩咐属下送来,说原是按朗角公子身量制的,因昨日看公子穿得单薄,特意先送来御寒,日后得空再让人来给公子做合适的。”

宫远徵沉默听完,把托盘接过,伸手在上面抚了一抚。


织物柔软华丽,是他从前惯穿的料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本并不格外关注这些。只是和他昨日的旧衣一比,才衬出徵宫不受重视的寒酸来。

朗角弟弟的衣服,身量应该比他略宽。内里填新棉,外领镶毛边。要做这样的衣服,必是送的人不惜百金,千叮万嘱,要用最好的料子,做最合适的尺码,送给最挂念的那个人。


宫远徵抚着那件衣服默默不语。

果然,他是被爱屋及乌的那个。

只是宫尚角这样做,已是待他不薄,只一面便能做到如此熨帖,也只有他哥哥。即便原本不是为他准备的,也是好的。


他抚着那件氅衣,微微笑着,而后攥紧了手中的纸张。

“替我谢过哥哥,再回他说,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也该做些什么了。

百草萃,最先就是作为他送给哥哥的礼物的。



此日午膳前长老院和执刃殿派人前往商角羽三宫传唤,令各宫主放下手头一切事物前往执刃殿。宫紫商提着裙子匆匆赶到执刃殿台阶前时,和前来的宫唤羽的视线对上,略笑一下示意后仍然皱紧了眉头。

“什么事情,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我午饭还要去找金繁呢。”


她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少之又少,黄玉侍卫一字千金,只说是徵宫研制出新药,上报后要求长老院和执刃集齐四宫主事人告知。

宫门中众所周知,徵宫自上任宫主去世后就少有研究成果,几乎默认断代,而宫远徵今年不过十五,如何就能用一味新药返春,招致执刃与长老院都要郑重以待?


宫尚角带着宫朗角最后一个迈进执刃殿时,看到的就是拥在新氅衣中沉默不语的宫远徵。

那氅衣厚重光华,周围一圈灰兔毛领更是衬得他脸庞如莹润白玉一般无暇丰美,只是明显宽大臃肿不合他的体量,反而压得他更加可怜起来。满头青丝更是一应装饰全无,只有一线简单的抹额装饰,如同美人淡扫蛾眉素面朝天,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寂然意味。

宫远徵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蓦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很快被他身后的宫朗角分去了神思。


他看见宫朗角和门外来送他哥的宫子羽互相使眼色对唇语,表情变换之飞快,一看就不知做了多久的同谋。等到走近前,看清他身上衣物时眉头一皱,凑到宫尚角耳边悄声问了句:“哥,他这衣服怎么……”

“噤声。”宫尚角微微偏头回他,目光又落在宫远徵身上。

宫朗角仍在打量他,用气声呢喃道:“你是……昨夜我在角宫遇见的……”

“好了,现在开始吧。”座上宫鸿宇的声音如禅钟一般响起。


“是。”宫远徵上前一步行礼道。

“徵宫子弟宫远徵,多年间于徵宫潜心钻研,遍习医毒群书,于昨日成功研制出百草萃一药,可解世间几乎所有现存之毒。中毒之人服之可解,无毒之人可保百毒不侵,亦无惧宫门内瘴气。”他遣词造句徐徐说来,并不管身后众人或震惊或发笑的神情。


百草萃一药,他自十三岁便已成功研制,而此方世界他不得宫尚角庇护,独自摸索和实验浪费,研制出来的时间已经整整超出原来两年。

然而即使此方世界里的宫远徵没有宫尚角,其天资浮现亦如锥置囊中,旧之必现。他已经摸索出了最初的版本,只要呈上执刃与长老院,必然能重振徵宫声名。

他一身傲骨,绝非那些俗人可以洞见。

而宫远徵只不过是将他的版本改成了稳定成熟的终版百草萃,他长到二十岁,其间千调百配,各宫输送,这是再挑不出错来的一版药方,其有效甚至能绵延至五年以后。


“这……远徵弟弟是认真的?”宫紫商最先发话,她本就对医药不通,此时更是直接充当了宫唤羽和宫尚角的传声筒,分明这两人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是碍于为人兄长的面子不好说出来罢了,不如她仗着女流之身来得自在。

“这些年咱们久不闻徵宫的名字了,怎么今日……当然,也不是说弟弟说的不实,但这药效……”她看向座上的四位长辈。


“如今徵宫和医馆药材皆短缺,我只制得两份共十粒药丸可以呈来。其中药效,执刃派人与花宫中人一验便知。药方也已报备至长老院和花宫,若其中有药材药力不济,仍可按方配置,确保无虞。”宫远徵垂头回应,上座宫鸿宇持药瓶,月长老持配方,皆是若有所思。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宫紫商咕噜出这一句,连忙装起了透明。


宫远徵却比她更加无力。

说来实在可笑,他穷尽药馆之力,竟也就只制出两副百草萃。在此方世界中,徵宫只能同药馆共用些干干巴巴的药材,仅够应付寻常伤药和汤剂制作,珍贵药材储备更是稀少。没有角宫为徵宫提供药材保障,他甚至连试错的心都不敢有,自昨夜取得药材回到徵宫后,熬至天明才加紧制出了成品百草萃,为的就是能尽快恢复徵宫的名誉,为宫尚角执行外务添上助力。


“长老们的意思呢?”宫鸿宇侧身问话,实则只是在征询月长老。

长老院中自是月宫最为擅长医理药术,月长老端详手中方子沉吟片刻,才道:“从这药方和制法上来看,确实可以制成效用强大的解毒药物。只是具体实效,还要月宫派人实际验过才知。”

这就是有了过半的把握。

“既然如此,那就等长老院验过后,公布百草萃的药效结果,在此之前,你们对外都要保密。至于徵宫……”他看向宫远徵,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来。

他和这孩子接触得实在太少,但他既制出此药,无非就是想光复徵宫,恢复原有的声名和待遇。只是如今未经检验,他作为执刃,也不好大肆动作。

“既然远徵弟弟为徵宫和宫门研制出了新药,尚角想,徵宫在医毒上所用药材的份量同药房医馆相比,也应当再提上一提,还有帮助远徵弟弟进行研究和徵宫上下打理的人手……”他顿了顿,果然听到宫唤羽接道:“人手一事,自然由羽宫负责提供。至于药材,”他看向宫尚角,“自然是由角宫采买最为当仁不让。”

宫尚角微提嘴角点头回应。

此事本与商宫无干,执刃一言九鼎,未知结果前不好轻诺,正是需要他们小辈顶上的时候。而他若是不给宫唤羽留个话口,难免给自己落下独占风头拉拢徵宫的名声,也不利于这远徵弟弟日后在宫门的处境。

“宫远徵代徵宫上下多谢唤羽哥哥和尚角哥哥。”宫远徵回身行礼。

“此间事了,你们就都回去吧。”宫鸿宇散了这场会议。


众人接连迈出宫门,宫远徵跟在宫尚角身后,用能让旁边的宫唤羽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我于选人一事不通,唤羽哥哥挑的自然是好的,只是还请尚角哥哥帮我把一把关才好,莫要让那些下人日后有放肆之举。”

这说的是孩子话,宫唤羽听见了,笑笑便走远。不过是怕那些下人他弹压不住受欺负罢了,借宫尚角的名字帮他镇压镇压,他自认这点雅量还是有的,毕竟光是侍卫营出来的,也是心高气傲的子弟,这年幼的弟弟或许确实畏惧。

宫尚角的脚步停了一停,自然也看出宫唤羽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却生出一股惜弱之情来,温和回道:“放心吧,我会挑些适合服侍你的下人。”

他身后宫朗角从鼻子里出了长长一口气,并不说话,眉眼间却有些不耐烦。

宫尚角侧身道:“你还没见过远徵哥哥,他比你略大些,你该问好。”

“我……”宫朗角有些茫然地看向宫远徵。

“朗弟弟。”宫远徵却先他一步出了声,话音脱口才慌忙去瞧宫尚角的神色,“我……可以叫朗弟弟吗?”

“当然可以了。”宫朗角毫无察觉,开朗道:“远徵哥哥。”

“嗯。”宫远徵却不太习惯和他对视,又转向宫尚角,“哥哥放心,百草萃的药方不会有错,等到长老院的消息一公布,日后哥哥出门执行任务时便可随身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宫尚角怔愣一下,似乎这才明白过来早上金复来回的那句“不会让哥哥失望”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想我不是想要让你来报答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宫远徵忽然止了步子对他躬身。

“至于徵宫的药材一事……”

这放在上辈子都无需长老们多言的话,此刻却让宫远徵如鲠在喉,“尚角哥哥……”,他行了一礼。

“多有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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